从浴室里出来,庄恩霖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上楼,进了卧室,在书桌前坐下去。启动了笔记型计算机,同时拿起旁边的数据一张张翻阅。
bckoon接手的业务范围很广,但并不是什么case都来之不拒。就算是同样性质的case,也要根据委托方的情况来决定是否合作。有的case会打法律的擦边球,有的则是直接违法。
bckoon或许不算什么公道或者正义组织,但有些事情真的已经不屑去做了。军队里的「公道正义」已经五花八门,而且无从选择,给了就要做。如今有得选择,自然要懂得筛选。
庄恩霖看了一会儿数据,目光调向计算机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几下,一个窗口跳了出来。窗口里安安静静的场景,从客厅直射进睡房的门,露出半个床脚。
这就是黎桦的公寓。安置在客厅墙角顶上的摄影机,当然不是出于偷拍偷窥的爱好,只是为了方便。这样庄恩霖不必亲自过去,也能够掌握到房子里的情况,比如说主人有没有回来过。
只是到目前为止,这个画面始终是一成不变,只有静物。
庄恩霖收回视线继续翻数据。夜色越来越深,墙上的时钟慢慢跨过零点。
数据看完,庄恩霖收起活页夹放回桌上,目光不经意掠过计算机屏幕,蓦地凝结。
一个人影,拖着大到夸张的行李箱,步履蹒跚地进了卧室,走到床边,将行李箱随手一甩,人就倒了下去,趴在床上,鞋子也没脱的两只脚就吊在床沿。在这之后,再也没有动静。
他睡了,显而易见。庄恩霖将指背轻贴着嘴唇,静静地注视着屏幕,过了一阵子,闭了眼,站起来。
就让他尽情酣睡好了。一天才刚刚开始。
bckoon和寻常公司不同,员工的工作时间相当自由,倒是身为老板的事情会比较多,庄恩霖结束了下午的会面,离开公司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从停车场取了benz,驶上马路,在等待红灯的空暇,他打开车上的迷你液晶电视,调到那个特定线路。画面出来了,床沿……竟然仍有两只脚吊在那里。
这一觉,已经超过十五个钟头了。庄恩霖微微眯了一下眼。
绿灯亮,benz急驰而出。到达公寓楼前,大约七点。
庄恩霖把车停好,走进大楼,坐电梯到十一层。用钥匙开启了公寓大门,进去后直接走到卧室,床上的人依旧趴着一动不动。后背在起伏,还活着。
庄恩霖弯下腰,按住了他的后脑勺:「黎桦。」
「……」
「黎桦。」
「嗯?唔……」黎桦的眼睫毛颤了几下,终于极其缓慢地睁开。视线起先还恍惚发散,过了一会儿才找到焦距,然后慢慢转移,最终在庄恩霖的脸上焦距。
「啊?」黎桦用劲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翻身坐起来,「我看到了什么?我是在做梦吗?」这话是说他曾经梦见过自己吗?
「你认为呢?」庄恩霖淡淡地回道。
「我什么……」黎桦摇头,还是一张不清不楚的瞌睡脸,「唔,你把手给我。」
庄恩霖顿了几秒,递出左手。黎桦将之牵到嘴边,张口咬了下去,锐利的犬齿割破皮肤,腥咸的血气飘进他口中。
他舔了舔,翻白眼:「看来不是做梦……什么?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从哪里回来?」庄恩霖不答反问。
「我?刚刚修行回来……」黎桦呵欠连连,像是随时可能重新倒下去呼呼大睡。
「修行?」
「去了乡下,跟那里的一个老中医学习。我没见过比他更厉害的人了,教了我不少东西呢……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待对方答话,黎桦又摆了摆手,「等等,等下再说。我现在头很晕,先去冲个澡。」说完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庄恩霖望着他的背影,眼看他一头撞在门框上,也不喊疼,只叽哩咕噜地摸着脑袋走。
显然,他完完全全已经睡昏了头。不然的话,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是不是还能这样淡定?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一阵子,停止,之后就是久久的安静……似乎有点太久了。
庄恩霖走过去,看到黎桦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身体上还有水珠滚落。他一手搭在毛巾架上,看样子是要拿毛巾却没有拿,像是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突然发觉到有人过来,他转头看向庄恩霖,皱着眉头说:「不对,我想来想去……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怎么进得了我的房子?而且你似乎知道我回来,也知道我之前一直不在?……」
原来让他想得出神的事情就是这些,不愧是睡昏了头,反射神经拖得这么长。
庄恩霖双手抱怀,平静地回视他:「你现在算是清醒了?」
「……好像还不算。那还是再等等再说。」黎桦莫名不爽地啧啧嘴,扯下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然后将浴巾围在腰上,走到洗脸池那边拿起了刮胡刀。
下巴上那一片小胡渣,无怪庄恩霖第一眼看到他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邋遢。
庄恩霖斜倚在门上,将他上下端详。他比起以前瘦了一点,也晒黑了,但体格却显得更结实,看来他在乡下的修行不是轻松的。另外头发大概也很久没整理,最长的发丝几乎落到肩膀。
看着一颗颗水珠从他发问滴落,水渍沿着后背的曲线一路下滑,庄恩霖眼中泛起若有所思的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