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支烟嘴上擦了红花油的烟在泥地上捻灭,想到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最后一支烟,他真是很想吐血,又懊恼又扫兴。
「即使在研制毒药的闲余,你也不忘时时构想如何让我出糗?」庄恩霖深邃地说。
「这不到时时的份上。」黎桦顿了一下,眉头紧起来,很不可理喻似地瞪着庄恩霖,「不过我有时候真的很想看看你变脸的样子,谁让你总是一副圣人脸。」
「圣人脸?」
先是美人,又是圣人,黎桦似乎很热衷于给他创造这种华丽的代号。
「就是说……」
黎桦在脸上模仿起庄恩霖一贯的表情,但是只有形,没有神,反而显得滑稽怪异。
「喏,就是这样。」
黎桦指着自己那张瘫了一样的脸,「看到没有?眼睛,目空一切,好像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什么都漠不关心:鼻子,这样挺着,倒显得很傲慢;嘴角,枉费你唇形这么好,就连一点点上翘也不舍得。你自己说,这不是一副冷漠清高的圣人脸,还能是什么?」他停下来歇了歇,又继续发表意见。
「其实平心而论,你的条件没话可讲。五官很深,像混血儿,长相完全可以说是华丽,尤其是眼睛。你的气质也很好,不会锋芒毕露,而是很沉,比较大气。总是游刃有余的感觉。但是怎么样呢?你就是太完美了,才会让人忍不住想给你弄点瑕疵出来。」
「……」
这种因果关系其实毫无道理,亏他还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庄恩霖暗忖这大概就是野猫的习性,爱捣乱,而且唯恐天下不乱。
「唉,你看你看,说了这么多你都没反应,真是……被你打败了。」作了这样的总结陈词,黎桦往旁边拉开一点距离,躺了下去。
没躺下几秒,眼珠突又一转,他翻身侧过来,蜷起双腿,抵在庄恩霖身后。
「还好心帮你保住后面,你是圣人,我就是菩萨,哼哼。」
「……」
终于,庄恩霖微扬了唇角,只是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黎桦在那里翻白眼,自然看不仔细,也发现不到。他只看到一只缓缓靠近的手掌,随即,他的头顶压下了一份轻轻的暖意。
他恍然一呆,迅速将那只手拿下来,皱眉端详,脸上的表情模糊地变化着,无限复杂。最后,他又将这只手放回自己头顶上。
他收起双手抱在怀里,身体蜷得更紧一点,再靠得更近一点,无声地呼出一口长气,闭上了眼。
冗长的沉默降临。
「总之……」突然,黎桦小声开口,「今天,谢谢你了。」
「不谢。」庄恩霖轻揉着他的发际,他感到头上很暖,越发地暖。
只可惜他始终闭着眼睛,错过了那个笑容。
火堆上,几颗小小的火星跳了出来,舞动着,渐次湮入夜色。
黎桦被脚上一阵一阵的痛楚弄醒,努力半天也无法再入睡,只好睁开眼睛。就这么巧的,一睁眼就看到庄恩霖走进房里,来到床前。
「早啊。」
黎桦撩起唇角笑笑,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低咒一声,「什么?已经十二点,都不早了。」他一向不会睡到这么迟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昨晚他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之后庄恩霖就带他去看医生,再然后又带他去吃东西,回来以后还要洗洗弄弄,到上床时都不知道几点了。
「脚还很痛吗?」庄恩霖问。
「嗯,有点,但也不是痛得厉害。」
黎桦撑起上身坐起来,背靠在床头。目光四下环顾一圈,最后看向庄恩霖,挑起眉,「这里是你家?」
虽说昨晚过来时,他就知道是到了一个陌生的房子,但那时他已经困乏得不行了,也懒得多问,上了床就呼呼大睡。
见庄恩霖点头,他的眉梢挑得更高。「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难道你是打算照顾我?」
顿了顿,故意响亮啧舌,「这样是不是太没戒心了呢?我可是一直盘算着要下毒害你,你还把我带回你的私人领地,这不是给我机会便于下手吗?」
庄恩霖在床沿坐了下去,望着那张坏笑的脸,眼眸异常地深邃起来:「毒杀我之后,谁来照顾你?」
「什……」
从没听过庄恩霖这样讲话,黎桦莫名地胸口一阵燥热,硬邦邦的话语脱口而出,「我又不稀罕你来照顾。」说完,却觉得胸口躁动得更厉害,他忍无可忍地别过头,但随即就被庄恩霖托住面颊扭了回去。
紧随其后,一双温软的唇印了上来。如同蜻蜓点水,吻了额头,吻了鼻尖,吻了面颊,甚至吻到了下巴。
他狠狠地呆住了,整个人完全僵在那里。这……这是怎么了?他只是睡了一夜,不是一个世纪啊,怎么突然之间,这个人就变得这么……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几次接触.比这更亲腻的举止其实也有,然而那时候的亲昵,给他的感觉是激情,而现在是……温情?
「今天的太阳,是照常从东边升起的吗?」他讷讷地问。
「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庄恩霖只是这样说,从他身前退开了些。
其实不用说黎桦也知道要好好养伤,毕竟他也不想当太久的瘸子。但是,现在他有个问题,刚才那样,究竟,到底……
啊,还是算了,越想越想不清楚,反而心烦意乱。
他揉揉太阳穴,暗自决定,就当成是什么什么偶然发作好了,一小时……不,一分钟之后,就忘记。而这一分钟之内……想想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