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领会,点点头。
我也算发现了,这群人里孔明的年纪最轻,但是他们对他很是敬畏,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倒是都很像。
孔明再睁开眼时笑了笑,道:“主公已经决定了,还来寻我做什么?”
刘备低着头看地板:“此次入川,我带上士元,黄老将军,魏延,带一万精兵,余下人手全部交给你,以你为主,城主的印信也留给你,助你协守荆州,若有哪个不从,你只管发落,我绝无二话。”
“这也是士元建议的?”
“不,这是我说的。因为只要有孔明在,荆州就稳若金汤。”
“主公信任,亮自万死不辞。”
我看他们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就去开了小炉煮茶水,水烧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刘备不傻,听着口气不对,小心问道:“孔明……生气了?”
孔明叹了口气,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此刻已是于事无补了,主公早些回去安置吧,有话明日再说吧。”
刘备无法,只得先走了。
孔明自去关上了门,背靠着门靠了好一会,看见我在忙前忙后的煮茶,就道:“不用了,豆豆。”
我上去逗他:“先生不开心,是因为主公跟我一样蠢?”
他指着我,笑了笑。
我又说:“还是先生觉得主公不信你了,这些大事都不与你商量就自己定了下来。”
“他是主,我是仆,别说他深夜了还特意来告知了我一声,就是不告知我也是应该的。”
我可以想象,若是刘备今夜不来,明日上殿议事,他们直接说了决定,众人皆知,唯独孔明一人不知道的境地到底有多难堪。
说话时看着他的脸色还尚好,说完后好半天他都没出声,而后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案上,“啪”的一声将我吓了一跳。
“我倒是没有想到,如今主公势大了,投靠的人也多了,竟是连我都被摆了一道!”
“你是说午后传信说军中出事,让你去看看的?”
他自顾自的道:“不是不能入川,不是不入川,而是现在时机不对,由头也不对,此时入川付出的代价将难以想象!他们新投主公,急于立功之心我能理解,只是我万没想,他们怕我阻拦,还能生出百般的花样特意将我调开,真是煞费苦心了!”
“先生是说庞统?”我听懂了,“本来都说卧龙凤雏,他自然也不想被你比下去。”
“卧龙凤雏……”孔明一笑,神情有些黯淡,“他若能与我一条心,该有多好,有多好……”
我想了想,道:“先生你既然不同意,那明日直言就是,主公一向看重你的意见,还能改变的!”
“改变不了了。”孔明苦笑,“他连城主印信都丢给我了,可见决心已经定了,再如何说也改变不了。真是,我要这一块冰冷的印信做什么?”
高手过招都在无形之间,他们这个段位的过招拆招我的脑子理解不了,只能趴在旁边听他说。
“我自负聪明,手段心计一向只对外,没想到今儿却被自己人摆了一道,也好,此事也算给我提了个醒。”孔明唇边含了一丝冷笑,又看我在桌边懵懵懂懂的样子,叹气,“我和卿念都不是蠢人,怎生怎么教你都不能聪明,我也是不明白的。”
“先生!我这不是明白的么!摆明了他们要劝主公,怕你阻拦,所以调开了你,等你回来,木已成舟了,就像现在这样,你就算手段通天也无力回天,只能仍他们摆布了。话说回来,他们能摆布到你一次,我打心里其实是高兴的,终于看见有人能欺负到你了……”我白了他一眼,“你别老是说我笨,会越说越笨的。还有,你头不疼啦?”
我一提,他才觉出头疼的要命。
我上去扶着他:“你再不歇息,明早别想起的来去议事。”
“不去便不去,这还有什么好去的!还有什么好议的!”
他不发脾气,我还差点忘了他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是有脾气的,只是跟了刘备后,性情也收敛了很多,愈加沉稳,愈加不动声色。
所以他难得发起脾气来,我还格外怀念。
反正只要不是对我,万事好说。
我一摊手:“那你要怎么办?都这个点了,你不安置还能做什么?”
他也想不出来,只叹气:“方才醒的太猛,现在去睡也睡不着了。算了,将公文拿来我看几本吧。”
快四更天了还想看公文?你这脑子当真不想要了才是!
我直接把他推回了里间,丢在榻上,把被子连同自己一起压在他身上,此情此景,好生熟悉,就问他:“你看这像不像在江东驿馆的时候?”
他也想起了那段时日,虽然危机四伏,虽然天天鸡飞狗跳,但是那时我和他之间毫无芥蒂,唇齿相依。
他只有我,我只有他。
那时,他有时间放下身段来哄我,我也全心全意的守在他身边,护他周全。
于是,我笑着问他:“他们总不会也派刺客来刺杀你吧?”
他也笑了笑:“倒是敢一个给我看看。”
“如此,我也可以不用提心吊胆了。”我坐在地上趴在他榻边,一如之前在江东守着他的那时,夜晚寂静,万籁无声,我侧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困了,迷糊中像从前一样去抓他的手垫在了脑袋底下。
迷迷蒙蒙之中,好像听见他喃喃自语:“算了,随他们去吧……也随你去吧……就这样吧……”
翌日他上殿议事,我就没跟着去了,蹦跳着回去找了黄月英,将昨晚的事说了说,她安静的听我说完,对我说:“你且放心,他们欺负不了孔明,我的夫君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欺的。其实你今日应该跟去看看,看你先生是如何把他们欺负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