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死了几个,她们这里加上明婧柔和春桃就只剩下五个人了,春桃是从外面买来的,和这几个原本就是岁寒阁的婢子不是一个路数,自然也不熟,又和明婧柔相处得久,便也怕她有个什么万一的,剩下自己形单影只。
明婧柔只能强迫自己一口咽下嘴里的东西,才回答道:“没事,只是舍不得吃这馒头,我放着中午再吃。”
说着便收好馒头,拿起自己和春桃面前两碗面片汤,起身就出门去倒了。
混浊的面片汤浇在干涸的泥地上,明婧柔这才舒坦了一些,不过此处避了人,她还是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如此数日,丝毫不见好转。
其余几个皆一致认为明婧柔也和先前死的那几个快要一样了,一时都躲得远远的,常拿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她。
春桃见她已经吃不下饭,也急得不得了,可这里也没有大夫,她们本就是罪人,哪怕就是真的要死也只能听天由命。
明婧柔心下也开始焦急起来,她先前还觉得是自己吃不了苦了,多休养几日应该会好起来,可一日一日过去,非但不好,还越来越严重了。
一日大多时候是躺着,只有用饭时才起来,可饶是如此,明婧柔撑了几日,还是在用饭时忍不住连连作呕。
幸好其他几个怕被她过了病气,早就都避开了她,只有春桃在旁边,也不算太丢人。
春桃拿了水给明婧柔喝,一脸愁容地看着她。
明婧柔又难受又困,喝了水倒头便又睡过去。
一直到睡到夜半,迷迷糊糊之中她觉得有人在推自己。
明婧柔醒过来,原来是春桃。
周围漆黑一片,大家都已经睡熟了。
春桃用气音对明婧柔道:“姑娘,你想想办法,托个人去找找康顺大长公主罢。”
明婧柔在黑暗中蹙了蹙眉:“怎么说这个?”
春桃一时没有说话。
许久后,她才迟疑着道:“你是不是……”
“我以前还没被卖的时候,那会儿在家里,”春桃又凑近一些,“我娘她有弟弟妹妹的时候……”
“春桃!”明婧柔一下子出了一声冷汗,连忙制止她,“你在说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有了身孕了?我记得你的月信似乎也一直没来。”
掖庭这里吃穿都成问题,女子来月信更是麻烦,大家或多或少都被困扰过,春桃本就是伺候明婧柔的,知道她小日子在哪几日,又隐约记得来掖庭之后没见她处理过月信的事,便更起了疑心。
明婧柔却道:“在这里又惊又怕的,来自然是来的,只是不多,你没发现罢了。”
春桃没再同她细辩,只是继续轻声与她道:“万一呢?我看着有些像。就算没有,你去求一求大长公主,或许她有办法把你送到殿下身边去,若是真的有了……”
“春桃,你再胡说,我要睡了。”明婧柔竟真的没来由地有了几分生气,她怎么可能会怀上身孕呢?
在萧珣身边的日子也不短,她都会用那个土法子避免自己有孕,偶尔也有几回没力气再起来,都也无事,没道理都要走了却怀孕了。
春桃也有点急了:“若有了,大长公主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宫去,无论在宫外还是北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比在这里没着落好啊!”
明婧柔已经翻了个身,不理春桃了。
第二日醒来,春桃又是望着她欲言又止,明婧柔却和没事儿人一般,好像昨儿半夜说的话都忘了,照旧洗漱用饭。
只是饭还是用不下多少。
等收拾了碗筷,明婧柔便若无其事地出去了,她一直走到西边耳房的墙角那里,掩去自己的身形之后,才捂着胸口吐了起来。
许久后,她才直起腰定了定神,从院子的井中打了一些水清洗了一下,便重新回到屋子里去。
其他人都不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只有春桃自她进来时起便看着她。
春桃过来拉过明婧柔,把她半拉半扶到窗边,离得那几个有些远了,听不见她们说什么话。。
“你什么都不说,难道还想把孩子生在掖庭吗?”春桃拧紧了眉头,“这是瞒不住的,肚子是会变大的。”
明婧柔不说话。
春桃道:“你看见之前死的那几个没有,你还能撑多久?要是没保住,那可怎么办才好……”
明婧柔的眉心紧紧蹙起,正色道:“春桃,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是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怀孕。”
她不由绞了两下手指,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了粘腻的冷汗。
春桃的话是为了她好,明婧柔心里明镜儿似的,可这也不是能瞎说的事。
她怎么可能怀孕呢?
眼下这时节,萧珣和康顺大长公主再没发现是她从中作梗那就枉生在帝王家了,康顺长公主不把她找出来扒皮抽骨都算她运气好,她哪有还往她眼前撞上去的道理?
去北苑更是自寻死路,怕是当即就被萧珣给杀了。他虽然已成庶人,可是杀个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起最近总是做的那个梦,明婧柔打了个冷颤。
所以无论如何,她只能在这里等着萧玧来接她。
他答应过她的。
春桃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拗,还欲再细说,却忽闻外头一阵骚乱,屋子里的人都惊得站起身来。
片刻后进来了一个老太监,身后还有几个打下手的,明婧柔认出来这老太监就是第一次来审她的那一个,便垂着头和春桃一起跪下。
老太监让她们起来,道:“从前的事情也了了,你们都可以出去了。往后就在这掖庭干活,还能不能去伺候主子全凭你们自己的造化,只是记着一件事,把从前在那边儿的事全都给我忘光了,宫里有宫里的忌讳,再不许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