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说是猜不透世子的心思,可对?姜姑娘的心思却颇为明了,当初钱柜与当铺的事情虽然是傅营去办的,可他?也是很清楚其中的事情,姜姑娘铁定是不愿意当世子的妾室的。
若她是真的想要当妾室,早先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应该跪下来?感恩戴德了,怎么?会在第二天就着急换银子赎身?逃跑?
是以,宋严在前来?告诉姜姑娘这?个事情的时?候,还以为她会很惊讶,再不济也要推辞一番,只是没想到从头到尾姜姑娘的神?情都很是镇定。
闻言,她只是楞了一瞬,似乎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一直等到离开?的时?候走在路上,宋严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初次见面的时?候,姜九姑娘就动作干脆利落地下手淹死了欺辱自己多年的庶姐,这?样的姜姑娘又岂会是什么?善茬。
暮色如墨沉沉压了下来?,这?件事情已经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了,姜明月一颗漂浮不定的心也在此时?得到了些许安定,丫鬟们的房间自然是要简陋许多,唯独那?一扇窗户很是宽敞。
八月末的天气还是十分炎热的,日?头炙烤着大地,等到夜间的时?候燥意便从地面升腾而?起,天地仿佛蒸笼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到了古代,这?般炎热的天气向来?是让人觉得颇为难以接受的。
不过好在年少?的时?候,她也曾经历过这?般酷热的天气,哪怕是后来?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她也是没办法忘记那?样热腾腾、如蒸笼一般密不透风的从前。
是以哪怕是现在穿越到了古代,她也不觉得这?般炎热的天气有多难熬。
从前的日?子是那?样难,可到最?后不还是熬过来?了吗?
姜明月走到了窗户边伸手推开?了木窗,窗户敞开?的那?一瞬间,一阵凉爽的风就吹了进来?,她鸦青色的长发随风而?动,屋内也仿佛真的凉爽了一些。
她抬眸就看?见了一轮明亮的月亮,此时?竹园内安静极了,只有竹叶随风而?动的声响,月光如同流水一般静谧地流淌而?下。
她一个人在窗前待了很久。
白日?的时?候,奚无伤从御书房回到了长秋宫,尽管在言行举止上对?奚玉辞颇为不屑,可是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他?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在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身?上停留了片刻——纯净无暇的眼神?,毫无遗留地宣告着他?就是位彻头彻尾的傻子。
尽管视线只在奚玉辞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可是心中的嫉妒和恨意只有奚无伤一个人知晓。
若是没有这?对?母子的话,恐怕他?现在也能成为这?般干干净净的人。
而?不是如今毁容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的可怜虫。
奚无伤眉眼低垂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眼神?的余光从那?块儿明黄|色的帕子上掠过,或许在他?的生命之中有些东西注定是留不住的。
暗红色的鲜血从他?右脸的伤痕处不断滑落,多少?血泪俱是隐匿在黄金面具之下,鲜血沿着他?白皙的下颌落下。
红与白对?比鲜明,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对?待很多年了,奚无伤并不觉得难过,等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直接用右手摘下了面容上的面具,而?后动作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没关系,反正?这?个面具摔坏之后,那?位九五之尊还会派人给他?送来?,也不知道他?有多恨他?这?张脸。
面具这?样的东西,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即便是价值千金的黄色面具,砸在地上也会裂开?。
见大殿下再次扔了面具,周围的宫人们都是心中一惊,他?们自然是不敢直视主子的,只是偶尔有心细的人发现大殿下经过的宫砖上似乎有暗红色的鲜血滴落。
奚无伤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被旁人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他?早就接受了自己过得很惨的事实,也能做到对?旁人的眼神?无动于衷。
他?面无表情朝着长秋宫走去,在路过一处宫墙的时?候他?的步伐微微一顿,视线落在了跪在墙边的那?道身?影之上,静静地思索了一番之后才回想起了这?个内侍的身?份。
这?些年他?的记性也是越发不好了,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
想到这个内侍身份的古怪之处,他?狭长的凤眼微眯,视线从他?身?上打量而?过,原先站着的时?候就觉得这内侍身量较之寻常男子要小上许多。
此时见他跪在地上,更是觉得身?量娇小。
不像男子,像是女?子。
基本上是在心中肯定了这个事实,奚无伤的眼底浮现了些许冷意,没想到他?都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了,居然还会有人如此不长眼地往他身边送细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抬步朝着那?内侍走去,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居高临下、嗓音略显阴骘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宋溪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在这?里跪了许久、双腿早就是酸涩无比了,只盼着这?两?个时?辰能尽快结束,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事情。
听见了这?道冰冷至极的话语,她按讷下了自己下意识想要抬眸去看?他?的冲动,垂眸跪着道:“回殿下,奴才名为宋息,歇息的息。”
“名字倒是不错,”说到这?里,奚无伤的语气微微一顿,紧接着话锋一转开?口道:“以后就到长秋宫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