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们早上来,聊天看报,中午打牌睡觉,下午继续聊天看报,偶尔接个电话,或是有人过来说个什么事,然后下班。
安夏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一杯茶、一包烟、一叠报纸看一天。
难怪大刘能在上班的时候有空写《三体》。
其他科室也一样,有家有室的同事就闲逛。
想出国的人,就在背单词学英语,或是看专业书籍。
生产车间此时也产能不足,干多干少一个样,完成生产任务之后就磨洋工,请半天假,跟组长打个招呼直接走,不扣钱。
大家都在享受国营大厂的幸福时光,都认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混到退休。
殊不知,此时已距离「砸三铁」的大下岗潮,不过还有四年时间。
第一天,安夏在办公室里坐着,她跟那些聊家长里短的同事实在没话说,便像上课开小差那样,拿着一叠报纸做掩护,在单位发的信笺纸上继续她的兼职工作。
阿君动作很快,已经搞出了一个最基础的表格雏形。可以做四则混合运算,也可以做筛选。
但是不能筛选汉字,只能对数字和英文字母进行处理。
等阿君这边做完,再反馈,还需要一段时间。
安夏的人生又开始寂寞如雪,无聊的要死。
厂里有图书馆,她抽空去了一趟,发现正经的工具书挤得满满一排无人看。
另外两个摆着武侠、言情的书架空空荡荡,就剩一两本没听说过的。
安夏随手翻开一本最新到的纺织行业杂志,在里就赫然看到:
“现在许多纺织厂运营效率低下,产品质量差……一元成本,销售价只能卖出五毛……在国际市场上毫无竞争力……”
结合在供销科看到的一些数据,就连安夏这个刚进门两天的人都知道:大厦将倾。
可笑,九厂的人还歌在唱舞在跳,懒懒散散,与热火朝天的深广小商贩,还有外企职员走路如飞的模样,如天壤之别。
按妈妈的说法就是:“那么大个厂子还能倒了不成?总归要管我们吃饭的吧?”
深市那边的活暂时不用干。
厂子里的活到月底才需要干。
供销科里有个新人,比她早报道一星期,此时还在积极表现中,他天天早早到单位,打水扫地。
安夏连扫办公室地的机会都没有。
总不能再扫一遍,那不就是嘲讽人家没扫干净么。
于是,她把格局打开:去扫整栋楼的楼道都扫一遍。
就当熟悉各个科室了。
连着几个早上,安夏都在扫楼道,与各个路过的人笑着打招呼,大家都挺好奇这个漂漂亮亮的年轻小姑娘是谁。
家里有钱不让说,家里有漂亮女儿还不让说吗!
在妈妈的宣传下,整个单位都知道她的女儿是大学毕业生,每天早上到单位来打扫卫生。
安夏就这么获得了「踏实肯干、勤劳认真」的荣誉头衔。
那个年头,单位里的事都没什么秘密,领导们开个会,一散会,全单位就都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