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嘉颤抖起来,从咽喉到胸腔痉挛着,五指张开又紧握成拳。
“你在纠结什么?两个都想要?你该不会这样贪心吧。”珀斯发出“咯咯”的怪笑声,像是咀嚼血肉的野兽。
“也是,萤为了救你而死,你对他亏欠良多,这十年你嘴上说着讨厌芯人,其实是不敢面对吧。”珀斯凑近阿珂嘉,点点他的胸膛,“他的记忆在我这里,你只要选了他,这颗内核就会完整放进他的胸腔,你的愧疚、你的不甘、你的悔恨就可以统统讲给他听,他是你的芯人,你不想让他活?”
“安隐只是个被抛弃的赝品而已,一个占据了萤内核的躯壳而已,他的身体还在,我可以给他按上任何一颗内核,他还是你的安隐,你什么都不损失呀,符少爷。”
“既然你已经有结果了,为什么还要逼我选呢?”
“他俩现在共有一颗内核,你只能选择一个,这样不是很有趣吗?”珀斯后退几步,把记忆芯片塞进兜里。
然后,他向萤走去,要把内核按进去。
“我还没有选。”阿珂嘉的声音响起,珀斯回头,有些疑惑:“你不选萤?”
“既然你把这个权利给我了,就应该想到两种结果,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阿珂嘉声音微微颤抖,语调扭曲:“如你所愿,我选萤。”
“嗯?”珀斯觉得自己好像落在了什么奇怪的圈套里,选择是他给阿珂嘉的,但是阿珂嘉真正选了萤他又浑身不自在起来。
凭什么?
这个小崽子凭什么这么幸运,符家把他害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为什么要让这个小崽子如愿,珀斯觉得刚刚劝阿珂嘉的话应该全部推翻。
他的确想让阿珂嘉选萤,但是芯人依靠内核而活,现在这已经是一颗完整的内核,放在哪副躯壳里又有什么必要。
“当年,在符家地下实验室,我偶然发现人体内k细胞可以和异性晶的反应,让人类和芯人建立主仆关系,我和你父亲一同建立的k细胞计划,这种联结,除非一方死亡,否则不会消除。但是芬琳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可以让芯人觉醒自我意识和特殊能力的秘密,她不肯告诉任何人。”
“就因为母亲不肯告诉你觉醒的方法,你挟持我,炸毁实验室,害死萤,你——一个自私又狂妄的懦夫罢了,母亲看出你的野心,你只会打开魔盒,将毁灭释放给人类。”阿珂嘉语气坚决,面色嘲讽:“可惜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一无所获?”珀斯钳住阿珂嘉的下巴,“我现在不是让你很痛苦吗?现在你愿意叫她母亲了,你不是叫她芬琳阿姨吗?现在没人找得到她,她也是个懦夫,缩头乌龟一般,那就带着魔盒消失吧,最好永生永世都不要出现。”珀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施舍一般:“听说,你一直把对萤的愧疚补偿给安隐,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有机会能复活萤,你一定不惜代价吧。”
阿珂嘉死死盯着他,珀斯甩开他的脸:“你想要萤,也想要安隐,我满足你。”
记忆芯片与内核合二为一,在阿珂嘉的目光中被按到了安隐的胸腔,荧蓝色的光芒从胸口发散,如血液循环,流淌在每一根血管中。
安隐忽然大张双眼,却没有丝毫呼吸,机器一般歪下头,好像沉睡在梦境里。
烈火竟然从水上而来,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吞安隐入腹。
黏腻、湿滑、昏暗,安隐觉得自己在巨蛇的身体里滑动,蠕动的内腔挤压着他,让他的身体变得很小很小,让他感到窒息,被扼住喉咙一般,直到——
“当!”
白塔教堂有三十三声钟响,黑背鸥从云层俯冲而下,照耀联盟的第一缕晨光升起。
汹涌的氧气噎住安隐的气管,他终于发出一声喘息,睁开了眼睛。
空气冰凉冷冽,周围弥漫着薄荷与铃兰的气味,安隐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抬起手,手腕上戴了一个黑色的手环,正在发出警报声。
“教授,实验体已经苏醒。”有穿着防护服的人拿着手电照安隐的瞳孔,安隐呆呆地直视那光亮,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回事?”一个女声传来,随后有人接过手电,“没有觉醒自我意识吗?”
手电被摇晃起来,安隐看不清众人的脸,四周也摇晃起来,空间被光芒割开,这个场景陌生又熟悉,安隐皱起眉,抬起手遮住了面前的手电光——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女人没有穿防护服,穿了一件普通的白大褂,头发齐肩,微微卷曲,正有些疑惑,安隐却依旧不自觉说:“阿珂嘉……”
女人愣住了:“你是在说阿珂嘉吗?”
安隐却慌张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见到芬琳,是的,那张与阿珂嘉相像与符絮神似的面孔,不用多想,安隐都能说出这位女教授的名字。
芬琳布兰多尔、符絮和阿珂嘉的母亲、联盟天才芯人研究员、亚特洛斯与芯人萤的制造者——
可是她已经于十年前失踪。
这是一场梦,安隐十分笃定,于是他说:“我要去找阿珂嘉了。”
“喂!”芬琳按住他的肩膀,“阿珂嘉不在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他睁开眼睛居然就知道阿珂嘉,是我的k细胞的原因吗?”安隐转过头,才发现右侧一米远放着一张床,床上靠着一位极其消瘦的男孩。
那一刻,安隐甚至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那是在照片上见过的——苍白、无力、虚弱病态的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