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尾澈也偏过头,将头发别到耳侧,金色的眼睛投下落点在空气中划过弧度,最后落进赤井秀一沉思的视线中。
“你没办法ooc——OutOfCharacter,我也不能。”
濑尾澈也没有撒谎,如果真的是撒谎,要做到现在这样至少必须是药剂加长时间的心理暗示才行。
所以尽管很离奇,但赤井秀一还是飞快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切题很准,先不管其他,问出了对于自己而言,此刻最重要的问题:“所以我现在必须优柔寡断,有严重ptsd,杀不了活人?”
澈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在吃惊这个接受速度。
然后,他只迟疑了半秒不到,坦然回答了:
“对。用现在年轻人的说法简单总结一下就是池面、强大、但惨。在试阅的时候,这个角色下面的留言都是「好惨哦,再惨点就更好了」。”
赤井秀一:“……”
澈也说:“我本来是想要塑造一个工具人,该下线就下线,但是我的编辑建议我多编点——多塑造一些,我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谁也不会嫌弃自家厕纸太厚。”
赤井秀一坐回到濑尾澈也对面,他的脑海中的关键语还停留在「好惨哦,再惨点就更好了」
上,后面紧跟着的「厕纸」简直像误入这次对话中的不和谐音,一下子荡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厕纸」?他在说什么?
“可我也不是那样没有良知的作者,塑造角色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我要听别人的指手画脚。”
“……所以你是怎么写的?”
“当然是选择了热度最高的一种。所以你活着很惨,死得更惨,反正就是惨绝人寰,毕竟作者也是要吃饭的……你那是什么眼神?”
赤井秀一的眼神写着,如果你敢再说一遍,我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把你宰了。
这个黑发绿眼的男人在冷下脸之后相当可怕,那双眼睛乍看起来是凝固不动的绿,细看却是两股深潭,往外是平静地绿波,往里一片漆黑。
濑尾澈也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心念要不是这个男人没办法动手,说不定自己真的得交代在这里。
他直叹气:“要接受现实啊,先生,你看我这样社恐的一个人现在变成这样,生活可真不容易。”
我真没看出来你哪里不容易——赤井秀一收回了枪,他拆卸武器的动作非常干脆,带着精英的利索劲儿。
“你知道所有角色的死亡时间?也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呵,首先声明,我不是专业人士。“
“……”
“我是权威人士!这本《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就是我写的,除了坚定地选择我,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更缜密的方案。”
“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一串和刚才不一样的书名?”
濑尾澈也下意识抬起下颌:“哦,我忘记说了,《死亡推论》,原名《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换了编辑之后,新编辑是搞传统出版的,不了解厕纸文学的精髓,一定要我改名字。”
他又说:“不过你不用太关注角色的死期,至少你能活到最后,我也能活到最后,是否能离开这里就要看我们能否解决「末日」(WorldEnd)的真相了。”
赤井秀一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疑问:“你是作者,但不知道自己写的真相。”
“我「不记得」。”澈也摇头,“所以我才觉得这是离开的关键,就和小说的名字一样,这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好在我还记得剧情大致发展,所以完全能跟着线索去调查。”
“小说的名字不是《推理小说家死遁后无所不能了》么?”赤井秀一挑眉。
“是《死亡推论》!”濑尾澈也耸起鼻尖。
窗外传来了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不一会儿,充斥着惊恐的尖叫响彻天际。玻璃破碎的声音、鸣枪声、重物倒塌和火焰燃烧的动静交汇在一起。
整排街道的灯都亮起,只有两人所在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像是这个即将倾倒世界中最后的方舟,方舟的起点本该乘坐着天选的主角,和他最好的搭档。
而这里只有隐藏着对彼此忌惮的「异乡人」,被迫维
持着表面的人物设定,尚不知晓他们是否要踏上半未知半已知的惊险旅程。
“如果所有重要的配角都和你情况类似,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的人至少还有三个。”
濑尾澈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到窗边,将虚掩着的窗帘拉开,又推开窗,睥睨着地下的骚乱,金色瞳孔缓慢地一张一合,观察着那些逃命的人。
无数人的死讯在头脑中一一浮现,而濑尾澈也感到的是这个人物自身具备的,不带怜悯的好奇心。
这很神奇,因为自己邻居显然还百分百保留着自己的「性格」,而他相反,两种截然相反的设定融合在一起之后却没有太混乱,就像他早就熟知要怎么去权衡这种处境,两类人格没有谁压倒谁一说。
他可以是一个拒绝交流的社恐,也可以是性格奇异的凝视死亡之人。
濑尾澈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按理说他也只是个满脑子叠BUFF的轻小说作者才对。
当他回头的时候,又变回了一个五官寡淡的清秀作家,窗外飘来的带着血腥气味的风将他未能全部束起的桃色长发吹开,桌上的手稿被吹乱,化为死亡鸣奏乐中的一环。
濑尾澈也问:“所以先生,你要和我一起去冒险,还是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