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心里一动,跳上屋顶查看,跳下来说道:“横梁上的铁钉生了锈,只有栏杆和阁楼屋脊作太极图形的新瓦,说明这楼已经有了些年代,只是翻新了一遍。”
“是不是年久失修?”
“寨子里没工夫平乱倒有时间修房子?”周平反问。
“或者因为寨子里的动乱毁坏?”赵允让猜测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里面的家具、周围的树木都完好无损?”周平打量着这四角翘檐,玲珑飘逸的竹楼,屋脊与檐均安砌花格窗,上嵌玻璃,奢华至极,苗人怎么舍得在这里打斗?
最关键的一点他没有说出来,因为张环被疑叛变,湘西各地的暗卫都进入潜伏状态,周平的到来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当初对杨充广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一切,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罢了。实际上他还在犹豫该不该和暗卫联系,保密性是从事间谍活动的工作人员最多考虑的问题。那么,入画又如何能得知自己的行踪并且算计好在码头等着?
对暗卫情况毫无所知的外人不可能一烧一个准,恰好把所有联系点变成灰烬,所以有内奸是必然的。而导致秘密窝点被端的嫌疑人里,周平可以把张环排除在外,适时出现又过分活跃的入画实在可疑。从入画的身份考虑,摧毁汉人耳目的确符合苗族的利益。
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而已,就算入画有作案的动机和能力,不一定真是罪犯。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摸清湘西各寨地点,以后用兵也好少找对地方。
无论是何种族群,雄性交流感情的最常见方式,就是拼酒。杜康的力量和精神是跨越时空代代相传的。
宋代由于酿酒技术受到限制,所谓烈酒的度数大多在二十度上下,远远比不上现代的老白干二锅头。
周平那几个警校的哥儿们到到古代来个个是千杯不醉的酒圣。
周平酒量还行,只是喝多了上头,又故意在喝酒的时候豪爽地到处碰杯,洒出小半碗,弄得一身的酒气,步履踉跄起来,装醉。
“难闻死了!有辱斯文……”赵允让很不满小瓶子出了京就把自己好不容易给他装进去的墨水全倒出来改装黄汤的行径,见臭熏熏的他要往自己身上倒,扭脸避开味道,手上用力一推。
他的力气不大,按平时绝对不可能将小瓶子啪叽一声推倒在地还咕噜咕噜滚几圈。
事实上虽然没有真的打滚,周平为求表演逼真,还是揽了把尘土,迎来满席醉鬼的喝彩。
众人还要劝酒,入画开口替周家兄弟解了围,她说的家乡话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只会官话的赵允让根本听不懂。
汴京的方言比较类似于北京的普通话,北方人大多会说,但过了长江,方言就大不相同了。入画平时和赵允让交流的时候都用的是开封官话,可与苗人都用的是湘地方言,因为在席的都是山沟沟里出来的,不懂官话。
入画说了一句,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赵允让不解,问道:“你刚才和他们说了什么?”
转转眼珠,入画笑答:“没什么,就是笑话小瓶子酒量太浅,我的仆人都能把这帮子人灌趴下。”
赵允让一笑置之,扶着走路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小瓶子离去。
小王爷听不懂,不代表来自二十一世纪地球村的周平不懂,他终于明白入画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了。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两人都在北边长大,不可能听懂。
周平不会说,却听得懂六分,剩下的意思靠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心中有数,正要告诉小王爷自己是装醉,就听见他自言自语。
“都说酒后吐真言,”赵允让吃力地将周平驮到床上,帮他脱了鞋袜,“小瓶子,我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明白吗?你听见没有?”
“唔……”周平耐不住小王爷的推搡,装作勉力撑开眼睛,轻声答应。
“……”赵允让又不说话了,有些扭捏地侧坐在床上,一只脚悬空,另一只脚不停地蹭地。
周平暗笑,只听说过老牛刨地……这小蹄子什么时候消停一会?
赵允让深深吸气:“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周平的细胞从脑袋到双脚开始僵硬,看样子赵允让对这个问题很认真,自己之前的解释他根本就没听进去。这个问题将周平打得措手不及,他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解释自己昨晚的过激言行,只好继续装醉。
好在赵允让似乎并不期待意识模糊的周平能够回答,他把话说出来主要图个一吐为快,减轻压力。
“小瓶子,我仔细想过了,百孝为先,无后乃大。周老师一家都指望着你开枝散叶,他又不续弦,连抱琴那样的好姑娘都不要,你要是走上歪路,他的手下我大宋的将士就要遭殃了。”
“……”我爹续不续弦和大宋士兵有什么关系?
“听说你爹在边关杀了不少人,周家阴气太重,导致阴邪入体,难道这就是你喜欢男子的原因?”
“……”你那只狗眼看出我身上有阴气了?!
“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赵允让激越的声音突然低若下来,“可那是长久之计,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我该怎么办?”
周平本来还在心里唾弃古人落后的思想,这时也被他问住了:是了,该如何是好?不远不近的距离该如何把握呢?一旦留下隐患,将来鸟尽弓藏赵允让不会和自己算总账吧?
亵渎君上,是千刀万剐还是当市腰斩?抑或者……是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