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点头,觉得张狐狸平时看着不务正业但到关键时候还是稍微能指望一点的。
可是,王府那么大,他到哪里找自己的户帖?
难不成自己也放把火把王府烧了?
越是按照张环的计划想,周平越是发愁,根本想不出达到目的又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赵允让心细,敏锐地觉察出周平的心不在焉,老是走神,而且还把发呆的症状传染给了别人。
“司棋,墨早没了!”
司棋这才停止磨墨的动作,赵允让不耐烦地打发她下去,昨天的课业没完成,差了十篇,被罚了双倍,加上今天的课业……赵允让一想起那个数字手就开始抖,下午还有弓射武艺,看来自己的腿也保不住了。
赵允让嗟叹一番,抬头又看到悠闲发呆的周平,气不打一处来。
“小瓶子,你来帮我写。”
“不会!”周平本就心烦,恼恨要挟周家的雍王,现在又被他儿子指使,语气也就不怎么好了。
赵允让正待发话,抱琴送了午饭进来,打圆场:“爷这是气什么?周少爷本来就不好意思呢,何苦故意揭人短处?爷还是先用饭罢。”
周平感激地看了那着红袄短衫的少女一眼,抱琴是这些丫鬟中年级最大的,发育地很好。脸上有一对酒窝,只要说话时嘴唇稍稍往上扯就会让人觉得在笑。她平日里待人宽容,不向直率的司棋或骄傲的侍书,从不厉声苛责任何人,说话温柔,却又总占着理,让人不得不听从。
周平敛下视线,撇嘴,怪不得赵允让会让她对爹使美人计。
“还不坐下陪爷吃饭?”抱琴推了周平一下,让周平坐到小王爷对面。
赵允让闻言哼了哼,十分孩子气地把菜往自己这边移,故意让周平夹不到:“你不需习字,不费脑子,少吃点也没什么要紧。”
反正也没什么胃口,周平就夹着面前的炝炒莲白吃,使劲地扒饭。
赵允让看了周平一阵,觉得他依旧吃得很香,心里奇怪,视线往离他最远的那盘菜瞟去。
抱琴笑吟吟地给他夹了。
微辣中带着一股蔬菜的清香,赵允让嘀咕:“也不是很好吃嘛……”
周平呕得慌:那你还和我抢?!
抱琴八岁就入了府,比其他丫鬟都要早,当真可以算是看着赵允让长大的。她见赵允让的视线总跟着周平的筷子转,忍着笑,周平夹什么,她就给赵允让夹什么。如果周平在同一盘菜里连夹了两次,她就把那盘菜换到赵允让面前。
用周平不好看的脸色当下饭菜,赵允让胃口大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下了饭桌,赵允让接着做功课,也不去院子里逛了。
周平找不到理由出门,怕人起疑,也就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待着。
他中午没吃好,站了半个时辰就饿了,掏出上午留的糖糕。
赵允让瞧见他偷吃,叫道:“我说你刚才跑得不见人影,原来是翘班上闹市玩去了。你可知擅离职守可是要扣月钱的!”
周平急中生智,忍痛交出糖糕:“给你买的。”
“真的?”赵允让怀疑地打量着周平,周平换上一脸朴实真诚的表情,赵允让大快,为自己终于在周平面前找到了身为主子的尊严,模仿父亲的语气夸奖道,“难得你有孝心。”(注:是孝敬之心)
“……”
“桌上的点心就赏给你了,”赵允让大方地摆手,心里高兴,一不留神说漏嘴,“要真把你饿着我怎么忽悠下午那武夫?”
周平右眼皮一跳。
果然,下午赵允让一见到弓射老师就亲热地打招呼:“李老师,小瓶子和您投缘,不妨我去和父王说,让他也来学骑射吧?”
“这……”李一城军伍出身,时常与人切磋。上次败在周平手下,下意识地以为他骑射功夫也是不错的,心里觉得不妥。
赵允让趁热打铁,一锤定音:“就这么办!小瓶子你上场试试。”
然后凑到周平耳边:“拖住他,让爷休息一会。”
武人耳聪目明,李一城把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也不揭穿,装作不知,招呼周平张弦。
周平在警校里的射击一流,但和用弓箭是两码事。
赵允让在后面笑得前仆后仰,他一个下午只射了一次,那还是李一城实在看不下去周平十次射十次脱靶,才让他演示的。
周平其实学得很快,至少离靶子越来越近了。
“什么都不要想,步子要扎牢,还要稳。”
最后射中一箭。
以初学者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只是离学了三年的赵允让有着远在天边的差距。
原本在赵允让的观念里,只有把老师赶走让父王多花时间找老师自己才能得到一两天的空闲,现在则不同,只要把小瓶子当作护身符自己就可以逍遥法外。
第二天,他如法炮制,逼着周平写了一幅字,上面歪歪扭扭的横竖撇捺就像绕成一团解不开的线团,当即引起了老秀才的高度重视。
宋朝是历代封建王朝文化普及率最高的时代,在唐代兴起的书院此时达到已经发展到顶峰,稍有见识些的贫苦人家都会送孩子入学。学费也不甚高,能够用鸡蛋、蔬果等土产代替。
堂堂小王爷的侍卫兼玩伴,居然大字不识,老秀才立刻命人在书房里另搬了一张桌子,备齐笔墨纸砚。
周平一宿没睡好,精神恍惚,老秀才的酸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被拉平手掌打了五下才清醒。
“笨死你算了!那山西老陈醋磨叽你也敢不听?酸是酸了点,但好歹不用挨打啊!”赵允让嘴上不饶人,实际却心怀愧疚,觉得周平是因为自己才挨打的,若不是自己存心拿他当挡箭牌,他也不用学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就是戏文里那些作恶陷害忠臣名将的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