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藏头不露尾的人,将防范功夫做到了极致,又怎么会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轻易就放下戒心?哪怕人真的醉死了。”今安吐话冰凉,“若是本王,没有确定刀下人真的断气前,我都不会停下。”
赵戊垣恍然大悟般:“是呀,也有可能故意说给我听,好声东击西。”
今安撂下杯子:“莫说你现在才知道,别装了。”
他先是一怔,而后一笑:“的确瞒不过王爷眼睛。其后我也确实查了许多孔延的过往,但这些过往王爷比我更清楚,赵某便不班门弄斧多说了。只说一句,虽有漏洞,但孔延的嫌疑就当真能洗清吗?”
果然把卫莽叫走是正确的。
今安略过这个话头:“还有吗?”
还有,“连州。”
“即使我不说,想必这里也是王爷的下一处涉地,赵某便厚颜来借花献佛。”收到在座二人倏忽正色的投视,赵戊垣游刃有余地缓缓道,“话说连州侯中庸畏战,对纷争向来是能躲多远躲多远,按理说这种人最是好下台,偏偏,他就稳扎稳打地坐了十来年。”
燕故一反唇相讥:“殊不知中庸之道才是活命法则。”
“是也,非也。”赵戊垣说,“我曾截下一封送往连州的书信,上面提及了洛临城外那座山上的养兵之事。那封信上极为谨慎地用了火烧现字之法,可费了赵某好大功夫。”说着说着他卖起关子,“王爷与燕卿可知晓这封信出自谁手?”
今安面色凝重:“说。”
“洛临城,阑井街,虞之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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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仟带回来的话完全不出意料。
虞兰时坐在窗边摇椅上,手里捻一块羊脂玉,已经把玩了半日,他随手扔下。
几角玉淋漓地碎在地上,前一刻还价值连城,这一刻就如他胸膛满腔破口,教人弃如敝屣。
月色黯淡,恹恹地半死在天边。
院里一盏立灯被风吹暗了,往日油倒不扶的贵公子神使鬼差出门去点。
风正将他的发与袖搅和间,忽有一处火焰在他余光中烧了起来。
转头望去,复行几步。
一堵攀着艳花枝蔓的南墙。
她坐在墙头,俯下身来,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圈,定在他唇角的破口,喟叹一声:“真是可怜啊。”
第49章籠中月(二)
阑井街位于洛临城中心地界,东边是穿城流水,乌篷点灯逐流,闹市退于长巷之外,只可见烟红火气在天边鼓噪。
往前看是劳碌人世,往后看是琼楼玉宇。
这里的权贵坐拥金山银山,便要踏着金银筑造的阶梯,向更进一步试探,即使是向来不沾污水的虞家,也不能免俗。
今安避过那些纸糊一样的护卫,跃上虞府的后门高墙。靴底踏及墙头,迎面,一柄长剑劈来。
剑锋削挡了那些将将映入眼底的亭阁明火,瞬间逼近——今安未及思索,当即拔身后翻,落去几步远,单手撑地一摸腰间,嗯,又是没有带剑的一天。
也幸好没有带剑,不然兵戈相击声和敲锣打鼓喊人出来抓贼又有什么区别。
黑巾蒙面的高大黑影不知从哪处阴翳掠来,夜色中悍勇无匹,要将擅自闯进的人驱逐出去,抑或拿下。
却不料,来人狂妄至极甚至不用兵器,不退反进,一双手如游蛇左右击开剑刃,几息间就逼近眼前,五指成爪向他喉间抓来。
二人居高对战,身法闪挪间不惊动片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