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我表哥就不是。”
卢洗几口剔光鸡腿一抬头,见着虞兰时坐在对面从从容容地喝汤,一勺一口,还有工夫吹上面浮的热汽。
“那不算,兰时兄不比我们凡夫俗子,天塌下来了他都是面不改色。”卢洗拒绝被对比,“我看,这世上就没什么事情能让兰时兄着急失色的。”
“那可未必。”见过世面的段昇笑他天真,转头叫来小二又点了几道菜。
新菜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卢洗笑嘻嘻地伸筷子过来夹,被段昇挡住了,“别,别糟蹋本公子这几盘新菜,吃你自己前面的去。”
卢洗缩回座位,“小气吧啦的。”
“哼,本公子小气?”段昇冷笑一声,掏出袖口里的一沓纸,“这半个多月你在揽云楼里住宿多少,本公子可都记在账上了,卢公子看看什么时候能还清?”
“还,我肯定还!”卢洗正记着这事,“等我……等我过了科举,当了官拿了第一月的俸禄就还你!”
“哟,你真有信心能考中做官啊。”
卢洗正被饭菜塞满肚,脑子不过血,应得豪气万丈十分干脆:“能!”
后来,酒肉穿肠过,苦恼心中留。卢洗捏着干瘪的荷包,天天蹲在柜台问掌柜的要柴房住,直到段昇看不过眼,把袖口那沓子账单扔了卢洗一身。
纸张们纷纷扬扬地上天又落地,卢洗看着满地的白纸发愣。
“骗你的,给你吃住的那点子钱还不够爷一日花用,别费那劳什子心了。”
蔺知方踏进门来,刚好见着段昇扔纸一幕,听到这一段话。
他几步走到卢洗前面,扯着他领口站起来:“能不能有点骨气?跟我走!”
段昇拦上去:“你带他去哪儿?”
蔺知方面色极冷:“就算是流落街头,也好过被你这种恃着祖上庇荫的纨绔,一味地羞辱来得好!”
段昇不乐意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谁纨绔,谁羞辱他了?!”
卢洗站在中间被两人争抢,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段兄先别急,知方你冷静,段兄他没有羞辱我。是我欠债,我确实该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呀!”
闻言,蔺知方转头冷冷瞪他,“他们施舍几个钱,你便整日跟在后头阿谀奉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从乌折陵一路上来,拒绝所有结交之人的接济,我还当你心性至坚。现在你迎合他们,跟从他们,是终于见识到了钱的好处,想要成为那些联合欺侮过你的势利小人了?”
这话一出,卢洗傻眼,段昇也毛了,撸起袖口就要揍人。
卢洗忙忙抓住两人袖口,力气压不过,左右去劝。临近相熟的几个也过来拦,你扯我我抓你,场面一时乱糟糟。
“都住手!”
一声重喝,众人一顿,向后去看,看到正顺着木梯走下来的虞兰时。
“科举金榜未登之前,举凡考生闹事惊动府衙,一经扣押,皆为德行有亏。学识再高,德不配位者,取消登榜资格。”
虞兰时目光冷冷环视一周,定在蔺知方三人纠扯处,“是你们哪位有如此胆量,想要试试这项新开的罪名究竟是否当真呢?”
霎时间,闹事的劝架的通通松开了手上力气,围观的更是退去好远,生怕惹祸上身。
段昇一指人,开始告状:“都是这个姓蔺的,无缘无故跑来骂我。若非如此,谁稀罕和他吵!”
蔺知方正拍着被揪乱的衣领,闻言冷哼:“一丘之貉。”
“你说谁?”段昇一点就炸,又要冲上去,被虞兰时伸手拦住了。
虞兰时:“蔺公子似乎极为看不惯有钱有权的人?”
蔺知方:“有钱有权不足惧,可恨的是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干的却全是侍弄权势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怎么办?”虞兰时笑,“你很快就要踏进天底下最是有钱有权的地方,去向那些最是表里不一的人弯腰行礼,俯首帖耳,再献上决定你官途的生杀大权。到时你可怎么办?”
围观的尽皆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