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城只笑着点头,说知道了。
李承希跟他久了,也能猜到他心思。她在外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作风,关起门来却难得真情流露,撇下嘴角说可惜。如果重来一次——李承希问,你还会选他吗?
沈佳城站起身,踱步到窗边,低下身体,左手又抚摸上桌角。仿佛一道看不见的烙印,从出生那一刻起,到六岁那天晚上,再到他进入军校……
“我早就选了。”他回答说。
李承希不言语,沈佳城掏出口袋里的‘沉香’,把薄铁皮的烟盒弹开,却只是拿到了嘴边闻了闻。
沈佳城并不是总抽这烟。在李承希印象中,他大概是三年前才换的。
她又问:“那你……习惯了么?”
“总要习惯。”
如同当初提前习惯他的存在,现在也要提前习惯他的离开。
沈佳城送走李承希,双手撑着桌子,似乎是深思熟虑后,又叫秘书进来:“把我明后天的安排取消。”
*
邱啸林敲响秦臻办公室的门时,后者正靠在书桌后面浅眠。
海鹰的侦查行动都是借着夜幕掩护,秦臻本人往返于第九区指挥部和前线二号基地之间。他未曾参与任何行动,但总在凌晨盯着任务。等天亮了,他手底下的士兵可以稍事歇息并恢复体力,可长官仍要继续写行动报告,参与高级军事会议。
就这样连轴转了近一个月,他的疲态也肉眼可见。如此高压之下,难免有人犯错。前天晚上刚刚有一个探测情报的准备工作出现了失误,通信中断两小时之久,整个行动小队生死未卜。
邱啸林从始至终陪伴在他左右,看他抽了一晚上的烟,眼睛里面满是红血丝。手底下的人没睡一晚安稳觉,而队长被秦臻叫到行动指挥室,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还没阖眼,统战部办公室秘书来电,叫秦臻去开会,主席清晨六点半来电。一通会议开下来,他已经是头痛欲裂。也不仅仅是熬夜熬的。
办公室里面烟灰缸早已堆满,秦臻个人卧室里面的垃圾筐也是满的,全都是抑制剂的废弃针管。他的易感期好像完全进入紊乱模式,只隔三周的时间就又一次到来。
一个月以前离开首都后,他就去医院拿了药,而战区医院会记录个人病历。他还是高级将领,频繁出入医院不是积极的信号。他只好差邱啸林又替他跑一趟。强效抑制剂会影响精神状态与决断力,所以他只能打正常剂量的,全天候不间断地打。
效果极其微弱,甚至晚上可以睡觉的时候,也彻夜难眠。以往每次易感期时,他总会去泳池游上两个小时的泳,或者冲个冷水澡,可第九区又哪有这样的条件。
他把一切不寻常都归咎于战争临近末尾的压力无处释放。
“进来。”
邱啸林都惊异于他嗓音沙哑,提醒他注意休息,这才低头把一小沓新的加密文件放在了桌角。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小伙子自然是没多想,立正敬礼,然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秦臻关上门,低头看印着“最高机密”抬头的公文。上面只有简单两句话,告知他沈佳城和随行团队明天下午来访,而之前的会议时间改到了晚上。抬头是李承希办公室几个字。此次是秘密来访,来去都有军方协调,不会有任何媒体人员随行。下面几封来自第九区最高军事统帅张少阳,安排各方将领迎接。
大战在即,紧急来访是为了协调各方力量敲定最好的方案,倒也合理。沈佳城一向是松弛有度,该放手的时候放手,信任手底下人各司其职,该抓紧的时候,也会亲临现场从不缺席。
秦臻看罢密文,才打电话给邱啸林:“一直说去第二基地的,明天下午我走一趟。列队的时候你替我吧,别带别人了,就你去。这种面子工程,我们没必要凑热闹。”
“那晚上的会议?”
“嗯,晚上会议照常,我会赶回来的。”
次日下午,天气阴沉无雨。改装后的‘红鹞’H4TA型号直升机降落于第九区军用机场,沈佳城仅带三名工作人员到访第九区。
此次是秘密到访,他没坐‘飓风一号’主席专机。恶劣天气之下,直升机颠簸得很厉害。沈佳城默默带上耳罩,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所有人都默认他的每一分钟都宝贵,飞行员在西郊军用机场等到气象报转好之后立刻抬轮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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