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用蔷薇来形容美人的确是不为过的。不过,我倒听过另一个美称,说蔷薇又叫‘玉鸡苗’,你可听过?”小乞丐晃头晃脑起来,那意思——别小看我,伦家也是读过书的。
盛烟拈着一朵粉团儿,转过脸来看他,“何意?”
就听小乞丐笑意融融地说道:“说是古代有个官员,见自家后花园的蔷薇长的很是茂盛,打算分栽一些到别的地方,就让仆人去挖。谁知仆人才挖了几下,眼睛一亮,竟是挖出一块五彩斑斓的玉石来,是个不大不小的玉鸡,可算是捡着宝贝了!因为这玉鸡石是从这蔷薇根下挖出来的,所以蔷薇就得了个‘玉鸡苗’美称喏。”
盛烟瞪大眼睛瞅着他,又瞅瞅蔷薇丛底,笑眯眯对小乞丐招手道:“真有这种事啊,不如我们也挖一挖!”
“你不是吧,你饶了我,帮你采花就够费劲的了……比我练功还累。”小乞丐连连摆手,小声嘀咕。
“你刚才说什么?”好似听见他说练功什么的,这小子会武功,看不出来啊。
小乞丐差点咬住舌头,“没啊,我说……这玉石不是随便挖挖就能得到的,你呀,你一看就没好运的!”
“哼,你凭甚这样说?”盛烟不悦地挑了挑眉梢,见小乞丐苦着脸不说话算是妥协了,微微一笑转过身去,继续采花。
两人忙到三更过后,盛烟才算是满意,把摊在地上江南绸四个角提起来,拢起一系。松松垮垮地拎着,唯恐花骨朵较贵,走回去时相互压着了。
“别用这种仇富的眼神看我,这是我二哥哥送来的旧长衫,我裁下来一片里子而已。”要知道盛烟原本想的是拿篮子,但挎着篮子夜行怪怪的,想了半天就去裁了片里子。他估摸着,就算没了里头一层里子,长衫照样可以穿的。
小乞丐这笑着才“哦”了一声,跳到前面去领路,“你要记得这条路怎么走,虽然弯弯绕绕多了点,但多走几次就知道了。”
点头答应着,盛烟七分小心三分忐忑地跟在后面,仔细看着四周,用心记着沿途的景象。
一路无话,两人一前一后牵着手,走得还算是顺畅。
直到要路过一处低矮的栀子花丛时,小乞丐忽然回头捂住盛烟的嘴。
盛烟讶异地皱眉,顺着他歪脑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提着灯笼的丫鬟偷偷摸摸站在假山后,不知在和谁说话。听声音,该是个年迈的妈妈。
“唉,以后切勿再来这里了,大夫人若知晓我还接济于你,也不能容得下我。”
“易妈妈,我,我也不愿的……实在是去年家里的收成太差,弟弟又要娶亲,爹爹做长工的仅有的银子也不够使了,我又没了去处,这才斗胆求得小厮放我进来,求见您一回……”小丫头说着说着,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
“你赶紧别说了,唉……这里还有七八两银子。再多,我是没有的了!”
“多谢易妈妈!我家主子过世后,若不是您照应着,我被赶出府,算是一点出路也没有了。”听着像是跪地磕头的动静,但很快没了,应该是丫头被这妈妈拉了起来。
“你也是个苦命,怪只怪你家主子福薄死得早,对了……有件事我一直觉得蹊跷,你家主子下葬时,她的玉佩不是做了陪葬么?”
“是啊,我亲眼见的。”丫头满口肯定。
这妈妈的语气瞬间变得有些发憷,“阿弥陀佛,可就是奇了,前些日子里大夫人叫我过去,手上拿着的不是那枚玉佩又是何物?!”
“什么?这不可能,我真是亲眼看着它随葬埋入了土呀!”丫头的声音也慌乱起来。
“罢了罢了,改日我烧些钱元宝给你家主子,你每逢清明忌日也不要忘了!”她惴惴不安地嘱咐道。
接着,她们说话的声音渐渐放低,再过了半刻就两相散去了。
见她们走了,盛烟才跟着小乞丐回到了自己房中,心事重重地睡下,一晚上帮小乞丐盖了好几次被子。也不知是不是他正在长身体,踢被子踢得厉害。
盛烟掖被子时多看了他酣睡的脸庞几眼,觉得他的脸这几天似乎白了很多,衣服也换了件干净了些的,不知是何故。
胡思乱想直到天亮,盛烟把朝食分了小乞丐一半,让他藏起来慢慢吃,自己便带着杏儿和馨儿往琼学馆去了。打听了一下六哥哥是否还为丢了东西而生气,两个书童都说已经消气了,不过还张罗着在寻,盛烟略微松了口气。
只要不翻到他房里来,整个朱栾院随他任意折腾。
午膳后,盛烟又和龙碧升私会,张嘴就问蔷薇水的制法。
龙碧升迟疑地想了想,摆弄着腰带上的锦香囊对他说:“说起来,《普泽香谱》上下两册里都未记载蔷薇水的制法,据说大食国对此是秘而不传的,爹爹尝试过多次,但也未尝试得出。做出来的味道,仍然与真正的蔷薇水相差不少。”
这话顿时犹如一盆冰水,从盛烟头顶醍醐浇下。
他居然妄想自己能做出蔷薇水,实在是自不量力呀。
然而,龙碧升的后一句话又勾起了他的希望。“不过,若要做出极为相近的味道,却不是不可能的。”
说起蔷薇,龙家是最先启用蔷薇花来做熏花香丸的制香世家,配以蔷薇入味的香丸,香味不但持久不衰,而且余味渺远,宫中的妃子与娘娘最喜此类味道,有时还用作账中香。天翔朝二十八年时,皇帝新加封的贵妃是江南人,最为推崇一种红蔷丸,便是龙家当年制出的新品。这位贵妃终日用蔷薇香味的香丸熏衣、熏被,又精于焚香,因而常年赢得圣宠。那年的龙家因此得到了不少金银赏赐,大食作为贡品奉上的蔷薇水也被龙家大老爷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