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龙碧升一愣,这才想起来,四姨娘是他的生母,据说盛烟是看着她咽气的,但在给四姨娘出殡时,这孩子却一滴泪也没落。
他倔强坚强,但不代表不会伤心难过。
毕竟只是个孩子,哪有生母死了不悲恸的。这黑猫之死,多半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叹了口气,龙碧升伸手把他扶起来,又问:“如果你愿意,我找人把小司捞上来。”
“不用了……这里安静。”外面太吵,这喧嚣的龙府实在是太吵了。
盛烟勉强勾起嘴角,拒绝了龙碧升的好意,带着杏儿神色寂寥地回到了怜香居。
杏儿本想开解开解他,无奈盛烟一回屋就关上门,说身子乏了要早点休息。
说是休息,盛烟又哪里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还是踩着鞋走到窗下,睁大一双眼弯腰仰望着树梢,看着雀鸟归巢,日落西山,看着天边的云彩一片片被黑暗逐渐吞噬,归于沉寂。
是夜,盛烟枯坐到三更都未有睡意。
也正因如此,当小乞丐翻窗进来时,他立刻睁开了一双眼,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小乞丐,你终于来了……”你不来,我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乞丐眯着眼睛坐在床边,戳了戳他能硬邦邦的脸,“呵呵,你一个人这么可怜,我自然是要来的,师父也来了,我们去外面见他如何?”
“是么?那可不好让你师父等,我这就更衣!”盛烟即刻打起精神。
还是他们熟悉的那条去憩园的采花小路,小乞丐拉着盛烟行走在初夏的夜色中,间或闻到墙根下杂草里野花绽放的香气,盛烟总会偏过头,多看它们一眼。
不起眼的野花,其实也有馥郁的芳香。
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愿走近,哪怕是奢侈一道目光。
小乞丐扯了扯盛烟的手腕,眉头轻蹙地回过头看他,“你今天怎么了……很不对劲。”
盛烟深深抿着嘴,不知道怎么与他说,于是只好沉默着,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出什么事了?”何尝不知道他害怕不安时就是这般情形,小乞丐把他的手指攥紧了几分,拉着他继续往前走,直到钻到憩园里才转过身来抬起他的脸。
盛烟的一张小脸已经是湿漉漉的,睫毛都粘成了一片。
“到底怎么了?”小乞丐看得是着急上火,还惴惴心疼,握着他的手就有些用力过猛。
“哎呀小狼崽子,你急什么……你生来力气大,别把他弄伤了。”一个声音从旁边的断壁后传出来,随即盛烟就看见一个圆咕隆冬的脑袋冒出来,对着他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
盛烟惊讶地眨眨眼,抹了把眼泪,问小乞丐,“这位长得像弥勒佛似的大叔,就是你师父么?”
没等小乞丐回答,胖酒鬼从那里爬出来,哈哈一笑道:“你这瓷娃娃讲说中听,比小狼崽子可强多啦!”
小乞丐翻了个白眼,继续摇盛烟的肩膀,想知道他出了什么事,“谁又欺负你了?”
盛烟并不确定是谁有意或者无意弄死了小司,但这心里的憋屈无边无际地蔓延着,还要他把打碎的牙齿合血吞进肚子里,他不甘心!
“小司被人……打死了。”它身上的伤,盛烟觉得是被脚踹的,心里想想就疼,说话时就不自觉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小乞丐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为什么……是谁干的?”
“我,我不知道。”你放开我的胳膊啊,好痛啊,盛烟从小乞丐眼里看出了一丝责问,顿时觉得眼眶更酸了。
胖酒鬼不知何时闪到跟前,把小乞丐一把拉开,挺了挺肚子道:“有人死了?谁啊谁啊,杀人要偿命的啊!”
“不是的小乞丐师父,小司是我们养的一只小黑猫……它很可爱的。”盛烟低头擦了擦眼角,手背上都是泪津津的。
“诶,你还真是个瓷娃娃。”胖酒鬼无视小乞丐的拉扯,拉下一张脸道。
“小乞丐师父,我不是瓷娃娃!”盛烟咬着嘴唇反驳。
“不是瓷娃娃是什么?为了一只小猫哭鼻子,羞不羞?你看这只狼崽子……”他说着掐住小乞丐的耳朵往上一拎,瘪嘴道:“别瞧平时没心没肺的,傻啦吧唧的,但他从来都不哭!手指头被扎针时都没哭过!”
盛烟怔了怔,问:“为什么会被扎针?”
“他大哥阴损的咧,偷偷把他绑起来扎针,就因为这样,后来他大哥又想欺负他,小狼崽子没忍住,便把他大哥给捅了一刀。”胖酒鬼边说,便狠狠拍了小乞丐的后背一把。
小乞丐连忙对盛烟努嘴,“你别听他的,还是说你,小司怎么死的你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盛烟想了想道:“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转脸又对胖酒鬼认真说道:“其实若是我自己的委屈,那忍忍也就罢了……但是,小司也是一条命,它若因我而死,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胖酒鬼摸了摸自己的圆肚子,看着盛烟点点头,“好好,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法子他是想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可以保证成功的,盛烟有些难堪地看了眼自己的腿,轻声道:“我这副样子,很多事都没法亲自去做……”
“哈哈哈,是么?我倒是不觉得,你们还小大概不懂得真正的强者是怎样的,真正的强者是不会锋芒毕露的,能于无形中击倒对方还来去无踪,那才是真正的高人!”胖酒鬼摇头晃脑地说着,眼眸灼灼有神。
小乞丐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师父,讲重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