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喘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和家兄约好在张家铺子那块见面,先生觉得可行么?”张家元子铺离这个巷子口仅几个路口,是最近的一个城内的水道口。
那先生闻言再次细细看了看沉香,啪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往手中一折,挥手朝着另外几个道:“是时候了,小四你负责照看好贵客,新田,你带好大哥,我们走!”
这位说话口气虽然平淡冲和,却极有号召力,另外几个人看着五大三粗一般,却以这位马首是瞻,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应和了一声,那个叫小四的家伙背着顾鹊儿在前头,中间俩个护住那个有些憔悴的人扶着前行,而先生则朝着沉香做了个揖,伸手道:“请吧!”
沉香不敢怠慢,领着几个从后面出了巷子,绕过几个僻静的路口,沿途偶尔有人经过,那些人只是低着头不和人正面相向,而沉香则被身边那位先生似有若无的夹持着半边身子,偶尔抬头,可以看到他温和谦恭的笑脸,颇有些亲和力,倒也不引人注意,沉香却不敢妄动,因为她清楚,身边这位笑得再无辜,手底下却可以瞬间置自己和鹊儿于死地。
她不想和这些人鱼死网破,只求能够早些摆脱。
一路还算顺利,到了那石桥水道口,来往船只在水面划过也有几艘,不过都是行色匆匆的,大多数是往城里头赶,堆放着满满的货品和鲜果蔬菜,盘香糖果,花冠彩头的,这几日不开灶头寻常人家进城里头逛的不少,巡着这机会沿着水道进城里沿着穿越在几个大巷子口的内河道叫卖也能够赚不少。
罗小虎看到沉香领着几个长相凶悍的人走近了,又看顾鹊儿被其中一个背在背上脸色发白,便有些不安,连连看着曲沉香,沉香朝他摇头示意,他也只得老老实实看着几个人上了小船,挤进那狭小的货仓,好在平日它这条船也是贩卖海鲜的大宗货物,仓做的有些宽敞,这时候里头又没货,挤一挤也算是能够挤得进的。
待几个人进了船舱,沉香便招呼罗小虎赶紧开船,这时候那放下帘子的货仓又掀开一角,那位先生看了看沉香道:“莫忘了你家姐姐还在这里头呢,一会若是遇到什么人,可知道说话分寸?”
沉香黯然,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那人倒也放心,只是说了一句便又缩进那舱房里头。
沉香蹲踞在船头,罗小虎摇着橹在船尾,一时无话,只能听到瓜皮货船的浆在水里头进进出出的一点点水声,罗小虎纵是心里头如千百只蚂蚁挠着一般,可是看曲沉香神色沉重,又忌讳那几个人凶巴巴的样子,不得不闭着嘴只一味老老实实划船。
过了不一会,船摇出了细水道,进入这附近最大一条内陆河道清凉河,过了前方蛳螺桥就是北门水闸处,出了水闸,就是城外四通八达的水道了。
这时候附近开始舟船多了起来,气氛也热闹了几许,只是沉香抬头往前看了看,便注意到前方本来有个北红亭税务所,来往船只缴纳关税的,此时却围拢着一群甲衣卫兵,官差衙役,个个面色冷峻,拦着过往船只一一盘查。
很显然,这定是冲着船里头那些人来的,沉香站起身来,正看到罗小虎也朝她望过来,眼中担忧深浓,明显他也意识到了不好。
船舱帘子这时候掀了一个口子,那双深邃的眼犀利的望了望外头,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沉香,沉香试图对他说什么,对方却摇了下头,又轻轻一笑,把沉香笑得有些头皮发麻,她暗暗觉得不好,本来她想要劝这些人同意不过这里返回去另想法子,可是明显被拒绝了,这些人一惯都是亡命之徒,曾几何时,她多么熟悉那种意味的笑,无所畏惧的人才能拥有这种混不在意的笑,自己可以不在意,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顾鹊儿和罗小虎枉死。
活在这个世上不过几年,她已经开始淡忘曾经的冷情,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那人只是看了看外头,又将帘子放下,那一瞬间曲沉香看得到里头明晃晃的刀面闪过的森冷。
该如何是好?沉香沉思着,不经意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关口,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心中一动,突然转身朝着罗小虎道:“小虎哥,快些划吧!”
罗小虎正百般为难的越划越慢,真想掉转头回去,却被沉香催得一愣,看了看沉香,后者朝他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水面衬着傍晚的日头寂静而洪荒,竟有种让他为之折服的意境,他不由得又加了把劲,将船又摇快了起来。
只一会便近了那盘查处,船只靠近了只听到岸头上官衙们吆喝着道:“停船停船,官府办差缉拿逃犯,快停下。”
罗小虎手头有些发抖,却见沉香站在船头仰着脖子冲着那群人里头唤了一声:“温先生!”
官兵里头站着个温和模样的书生,正是和沉香有过数面之缘的温语山。
温语山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先是一愣,一打量认出是沉香,便拨开身边的兵甲,挥手阻止了要下船去盘查的衙役,对着沉香笑道:“咦,是曲姑娘啊,你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沉香看了看那几个差点要上船来的衙役,咬了咬下唇,朝着温语山行了个屈膝礼,道:“温先生安好,今日我和家兄趁着日头好想着出来买些个零散货物赚些零散小钱,我娘看病抓药费了不少的钱,年里头也有些难过,您能,能再帮小女子这一次行么?我,那里面就是一些卖不掉的海里头的,回头我一定清理干净,您是好人,能高抬贵手的话,小女子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