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余年的时光,对于繁育令使真的只是转瞬即逝,祂可以用这三百余年陪伴在一人身旁,忧他之忧,乐他之乐。
祂可以变换身形,用不同的身份遇见他,接近他,逗弄他,爱他,让他把祂当成友人,情人,亲人,避风港,家以及坟墓。
但也是仅有的这三百多年的陪伴,让米蒂洛成为了繁育令使中最先懂得当相伴已久的二人中有一人突然离开的滋味。
送走那人的那天,他除了说不尽的爱语和亲昵的触碰之外什么都没给祂留下,他的离开那样突然,就如同他们当初互相闯入对方的世界一样。
徒留祂一人苦苦守着从未说出口,外人也无法知晓的爱意,伴着那人在回忆中逐渐模糊的身影,一同陷入无声的沉默中。
“我希望你留在仙舟,”那人靠在他肩膀上这样说着,“仔细想想我好残忍,如果有我的塑像,我甚至还想让你守望着我的塑像,就那样一直一直的看着我。”
米蒂洛推开他,把自己团起来尽可能的窝进他怀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失温,鳞片和龙角也开始失去光泽。
可他的面庞还是那样年轻,就如同在阳光下高高跃起的龙鲤一样,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和对未来满满的期盼。
“……看来是等不到你说爱我了,”那人轻轻笑着,帮怀里的米蒂洛理顺长,“等我蜕生后,剪掉这头长吧,你说过,只让我给你梳头的。”
幽蓝色的火焰在繁育令使的梢燃起,被那人失了血色的手握住的长逐渐消失,米蒂洛看向那人嘴角满意的微笑,便放任了那人沉入海底。
清透中带着些荧蓝的珍珠随着那人的下沉紧随而去,最终却颗颗逸散开来不见踪迹,祂再也到不了他身边了。
「我会守望你,无论我在哪里,就算我已不再爱你,哪怕我再也想不起你……」
「我会守望仙舟,无论时过境迁,就算早已沧海桑田,哪怕血肉生命已成枯骨……」
繁育令使嘶哑的嗓音仍旧带着仙舟狐人特有的温软腔调,祂做下承诺的时候从口中溢出来的絮语就如同是在歌唱一样。
「而这最后的守望,将终于我陷入永眠之时。」
祂拿得起,也放得下,即使承诺现在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情感,记忆以及一切的一切,祂还是会遵守并履行它。
现在,回忆起来尽是那人的音容笑貌,或许祂永远都忘不了他了,可是未来的那条路啊,依旧那么孤独,那么长。
所以,这就是雨别龙尊留下的传承记忆里,填满了不敢面对那位繁育令使的愧疚的原因吗?
丹恒猛的睁眼,这一次,他的梦中难得的没有出现令他避之不及的梦魇,但被迫亲身体验这种成吨的愧疚感也让他冷汗直冒。
难怪他总觉得自己见到米蒂洛就想跑,用自己的死亡和三百余年的感情来绑死另一个人未来全部的自由,做出这种事之后,肯定没脸去见苦主啊。
“丹恒,你还好吗?”三月七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你刚刚晕过去了,现在醒了吗?”
“我跟你说啊,刚才来了个可恶的坏女人……”
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和三月七一张嘴就停不下来的叭叭,丹恒只能尽快的起身去开门,不然三月七肯定会一直敲。
而观景车厢里,莫名的形成了气氛微妙的场面,在姬子支开了过于单纯的三月七后,众人都默契的开始搬动装满了蠹星水果的巨大木箱。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干着分到自己手上的工作,搬箱子的,推箱子的,拟造黑洞暂时储存箱子的以及喝咖啡的和被喝咖啡的人按在原地吃水果的。
“那什么,有个事狐狸我觉得还是要说一下的,”米蒂洛搬完最后一箱水果拍了拍手,看向正在吃第三颗粉晶果的穹,“那个粉色的,最好不要多吃。”
米蒂洛实在是不太能忍受车厢内的尴尬了,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不如由祂来打破沉默,虽然祂登上列车的目的不纯,但最起码现在祂们也可以好好相处。
穹的眼神倒是一直追随着米蒂洛摇来晃去的粉色大尾巴,就算是听到了繁育令使略带担忧的提醒,他也没停嘴。
毕竟,理论上来说,穹也不能算是完全的人类,而星核更不会对一颗简简单单的水果有什么特殊反应,再次吃出一个水晶状的果核之后,穹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然后把手伸向了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