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嘈杂的街市,商品琳琅,青旗飘展,吆喝声声。
江明珠原本还想逛一逛,但她领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走在行人如织的街道上,被人不间断的行着注目礼,她顿时就歇了随便走一走的心思。
微雨见她兴致不高,便提议道:“夫人,不若去金湘楼坐坐?听闻他们楼里又出了不少新鲜的花样呢。”
金湘楼是京都城里最大的金楼,并非是安乐郡主嫁妆里的那一个。
江明珠来京都城这么久,也知道世家贵妇们的逛街并非如北地那般恣意随意,不过就是坐车出来,直接去到想要去的店铺,绝不会劳动贵妇们双脚半分。
可这样的逛街于江明珠而言,是没有灵魂的。
她失了逛街的兴致,打算回府陪阿蛮玩耍。
正欲上马车,身后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吵闹声。
江明珠脚步微顿,朝着吵嚷的方向看了一眼。
便见一群家丁样的仆人,抓着个形容狼狈的锦衣男子招摇过世。
但有人问,那些人便会停下来,仿佛在对着众人解释一般。
而那被捆绑的锦衣男子则声嘶力竭的喝骂不止。
微雨见江明珠似有好奇,便打发了一个机灵的小丫鬟上前去打听。
小丫鬟如灵活的小鱼儿,很快钻进了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
“夫人,这边人越来越多,我们不如去茶楼上坐一会?”微雨开口提议道。
江明珠压在骨子里的好奇终究还是冒出了头来,虽然这该死的好奇心已经害了她不知多少次,但本性着实难改。
她还是应了,由着微雨让人去街边的茶楼安排,她则漫步在后,待她进了茶楼,便有丫鬟在前领着她上楼,进了二楼一间视野极佳的雅间。
为了使她看的更高更远,微雨将窗户大大打开。
江明珠临窗而坐,视线所及,正是人群喧闹的最中心。
就见那锦衣男子正跳着脚叫骂的模样,隐隐有声音飘过来:“你们这些愚蠢又愚昧的古人,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玻璃肥皂蒸馏酒,老子通通都会……”
距离有些远,又人声鼎沸,她听的并不是很真切。
很快前去打听的小丫鬟便回来了。
“……说是光禄寺程大人家的那个傻子三少爷,程府的下人们要将他送到京兆府去。”
小丫鬟小脸通红的回禀:“奴婢听说,那傻子三少爷前段时间不知怎的甩开了照顾他的仆人,一头从假山上掉了下去。说是昏睡三天后醒过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点都不痴傻了。一开始程府众人还很高兴,谁知那三少爷言行诡谲,不但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往……往床上拉,连程夫人身边的丫鬟也不放过。还整日里放言,他是什么什么大学的天才,他什么都会做,甚至连火器都能造出来,扬言说等他造出火器,便要自己拉一支军队什么的……”
江明珠眉头一跳,捏着青花茶盏的手指紧了又紧。
有个可怕的猜想自她脑子里缓缓浮现。
那个人,可是跟她一样,也是个借尸还魂的吗?
她的心跳的又快又重,那重量便如有只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心,令她一瞬间毛骨悚然。
六月的天,她却如坠冰窖般,由头凉到了脚。
小丫鬟却还在说:“程府众人吓坏了,疑是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上了三少爷的身,请了白云寺的老和尚来做法,却并不见效。那三少爷甚至还将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辱骂了一顿,说他这样的人物,程家就该将他供起来,他才是能光耀程府门楣的人云云。程府被他搅的天翻地覆,没了法子,这才将人绑着送往京兆府去。”
小丫鬟意犹未尽,“京兆府就在不远处,刚才喧闹声太大,已经惊动了京兆府尹沈大人。沈大人派了人过来查看,还不知会如何判呢。”
跟着出门来的丫鬟婆子闻言,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来。
便连微雨也问道:“难道这世上竟真有鬼怪吗?奴婢小时听爹娘说鬼怪故事,就说有些死不瞑目的人,会附在活人身上来作怪呢。”
便有胆小的丫鬟惊呼一声:“真的吗?好可怕呀!”
赵妈妈呵斥她们一句:“小声些,这般没规矩,丢的可是夫人的脸!”
丫鬟们的声音顿时都小了下来。
赵妈妈见江明珠并没有不悦之色,也没有要阻止丫鬟们的意思,想了想,便压低嗓音说道:“这叫借尸还魂,我小时在庄子上,便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
微雨与一众丫鬟俱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眼巴巴的看着赵妈妈,盼她赶紧往下说。
赵妈妈见江明珠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见她脸色发白,忙告罪道:“可是老奴吓着夫人了?”
江明珠示意无碍,呼吸放缓了两息才状若无事般问道:“这世上果真有这样的奇事?
赵妈妈见她也好奇,这才接着往下讲:“那时候庄子上有个王寡妇,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性子。刚嫁到夫家,男人就病死了,她那尖酸刻薄的婆母整日里打骂她,说是她克死了她男人,将她当成牛马使唤,还不给口饱饭吃。结果那王寡妇插秧时,一头栽倒在水田里,等人发现时,早就没了呼吸,身子都快硬了。”
微雨与一众小丫鬟都吓得一哆嗦,不自觉挨在了一起。
“结果才将人从水田里捞起来,人却吐了口水,又活过来了!”赵妈妈压低声音,“我那时候虽然小,却也是亲眼看见的。那王寡妇死而复生,吓坏了好多人哩。”
微雨有不同的意见:“有没有可能,那王寡妇本来就没死呢?”
赵妈妈撇嘴道:“不可能。当时下去捞她的人就探了的,鼻息脉搏都没了呢。况那王寡妇醒来后,也跟程家那三少爷一般,性情大变。”
小丫鬟们眨巴着眼睛问:“怎么个大变啊?”
“那王寡妇原是个老实又不多话的,跟老黄牛也差不多,结果死而复生后,却成了个水性杨花的。成日里便靠着她家那门口,但凡有个男人从她家门口过,她便甩着帕子勾、搭人家,庄子上不少男人都被她勾的神魂颠倒,好些家里成日里不是打就是骂,整个庄子都被她弄的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