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呼吸都要暂停了:治安疏?治安疏又特么是个啥?!
好吧,治安疏他不知道,但贾谊《治安策》还是晓得的,其中名言曰:“天下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说天下局势,让人看了都要痛哭流涕,算是把大汉骂了个狗血淋头。以这个例子看,如果真要有人高仿出一本《治安疏》,那总不会是来歌颂他飞玄真君的巍巍圣德!
他咬牙片刻,还是忍耐住了心中的狂潮,再次扫视殿中。可惜,殿阁内人人低头,垂眉顺目,还是看不出有什么“谪仙”、“妖魔”的影子。
兵解乃仙家大事,隐秘难查也在情理之中。但飞玄真君被此打搅,却再没有了品评青词的兴趣。他又伸手翻了一翻,却只看了一眼太监们编纂的目录。看一扫之后,却不由抬了抬眼皮:
“闫阁老的卷子,今日怎么放到最后头了?”
闻听此言,夏、许两位阁老,眉毛立刻便是一抖。官场自有秩序,司礼监收集青词,都是严格按入阁时间依次放置,绝无错漏。换言之,如果出了纰漏,就绝对是有人用了心思。
——闫分宜又要搞事了!
闫阁老立刻起身,神色略有惶恐:
“臣今日来晚了些,交卷也有迟误,请陛下降罪。”
皇帝眨了眨眼,阴郁的心情也不觉稍缓。当朝理政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闫分宜的这点小把戏。但恰如日志一针见血的分析,被众星拱月长大的皇帝陛下是个绝对的老龄巨婴,被这样花尽心思的讨好,他还是很享受的。即使下面用了些手段,也可以容忍。
譬如他就很清楚,这篇青词多半是闫分宜与他儿子闫东楼共同的手笔。但没有关系,闫东楼既然有几分写青词的歪才,他又为何要揭穿呢?
皇帝露出了微笑,示意太监翻到最后一篇。果然先声夺人,立刻就吸引了他的眼睛:
“明后之御天兮,俨穹窿而下亲昭;黄芽龙虎以垂象兮,光煜郁而纷演初……”
又是“黄芽”,又是“龙虎”,这分明就是在颂赞炼丹的流程么!皇帝不觉念诵出声,笑容满面。
但刚刚念完,小册子又滴的一声响了:
【“捧室女以昭回兮,歘离火而粲烂”,这特么是闫东楼写的青词名篇啊……本朝若品评青词,这一篇无论如何也是排前三的。可惜了。】
【不过,听说里面涉及“婴儿”、“室女”、“赤龙”一类的名句,都是闫东楼在青楼中找到的灵感,连文章都是在青楼中用老鸨的眉笔写的……也不知道确不确切?】
正欲出声夸奖闫分宜的皇帝:?!!!
【说实话这有点像黄谣。但闫东楼的私生活又比黄谣还要离谱,实在难辩真假……不过,以史书记载,他在青楼厮混了好几年后,是“骤染恶疾”,皮肤烂得跟癞□□一样,没法见人。这种典型的花柳病症状,就绝对骗不了人了……】
飞玄真君清妙帝君只觉后背一冷,纵使自诩百毒不侵,亦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远离了那张由闫东楼亲笔拟写的青词。
正在垂首侍立,殷切等待夸奖的闫阁老茫然眨了眨眼:
陛下,你退后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么?
真君沉默片刻,挥一挥手:
“都是好的,送去焚化吧,国事要紧,朕就不多看了。”
第7章高丽
这一下岂止闫阁老,在场众人都茫然了:皇帝修真几十年,还从没有因为国事而耽误读青词,今天大反常态,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
因为相同的疑惑,在太监捧下青词之后,殿阁中居然冷场了片刻。还是飞玄真君自己开了口:
“闫阁老,算算日子,四司巡盐的地——狄茂彦也去了一个多月了,有没有给你写封信呐?”
闫阁老打一个激灵,登时醒悟。朝廷好似从顶层漏水的船,越靠近核心消息漏得越快;派锦衣卫监视地冒烟的消息早就在高层有流传,皇帝现在特意提点,无疑是警告他与他那怨种学生划清界限。
他果断开口了:“臣从没有收到过狄御史的只言片语,狄御史也甚少与臣见面,彼此并不熟悉。”
地冒烟现在还不算闫阁老浊流的心腹,舍了也无甚大碍,所以他立刻下了手。
皇帝果然哼了一声:“居然连师门的情谊都不顾?果然是忘恩负义之至。以此观之,下面的人向朕参劾狄茂彦贪贿枉法、肆意妄为,多半也是真事,还得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