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她娘早早改了嫁,伯父一家又对她不好,以前杜大家的脏活累活都是杜萱做。就连嫁人都是被卖给傻子。
杜萱将自己提来的东西递给她,陈金娘连连摆手,“哎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怎的还拿东西来呢!”
“要别的我也没有了,我家那男人是个猎户,一条鱼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家吃不完久了也会坏掉的。你拿回去给桃姐儿煮个汤喝喝吧。”杜萱说道。
她看了一眼陈金娘桌子上的笸箩里装着的针线剪刀,又道,“毕竟你平日里靠做些针线拿去镇上卖钱,教我做衣裳,总会耽误些你的时间。你要不收这鱼,我也不好意思来了。”
再不好也是个肉菜,就这年景,能有个肉菜就挺不容易了。
陈金娘眼眶红了红,点了点头,“哎,那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我也做得没多好,但是做些冬衣还是够的,放心,一定教会你。”
她拿过桌上的笸箩,吸了吸鼻子,“不瞒你说,桃丫儿身子弱,能喝些鱼汤补补身子应该也是好的。”
哪知陈金娘话音才刚落,房门口就传来个阴阳怪气又带点儿刻薄的声音,“一个赔钱货,哪用喝什么鱼汤来补?我看她见天儿的咳咳咳,短命的相,迟早也活不了,就别浪费这鱼,我拿去给硕子炖汤喝!”
一个中年女人就走进屋里来,是陈金娘的婆母钱氏。
陈金娘眼圈更红了,“娘!您说什么呢!桃丫儿还好好的!而且肯定会好起来的!而且这是我挣回来的鱼,凭什么要拿给硕子炖汤喝?”
“凭什么?”钱氏冷冷哼了一声,“就凭硕子是我的宝贝金孙!带把儿的!不像你那闺女,就是个短命鬼赔钱货!”
钱氏是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农妇,看起来就比较显老,皮肤黑黄黑黄的,脸上沟沟壑壑,一双手也是粗糙有力,一把就抓住那条已经剖洗干净直接能下锅的鱼。
但却没拿动。
钱氏看着杜萱,眉间拧出深深的皱眉纹,“萱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大娘,这是我拿来的鱼。”杜萱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啊,你不是给金娘了吗?”钱氏道。
“那也是给金娘的。”杜萱想了想,索性补了一句,“让金娘拿给桃姐儿炖汤喝的。”
就像陈金娘对杜萱的事情有所耳闻一样,杜萱对陈金娘的事情也听说过。
陈金娘身体不太好,但孙家穷得很,娶不起太好的姑娘,于是孙二就娶了陈金娘,孙二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还挺疼媳妇儿。
但架不住他娘钱氏不是个省油的灯,对陈金娘身体不好不能干什么农活儿很是不满,而且又非常重男轻女,陈金娘生了闺女孙桃桃之后,肚子就很久没个动静。
要不是陈金娘做针线的手艺好,总能拿去镇上换些钱回来补贴家用的话,恐怕早就要被这恶毒婆母给扫地出门了!
杜萱毕竟已经换了芯子,对于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完全无法接受。
钱氏声音顿时大了起来,“我是她婆母!她的就是我的!你给她了我再让她拿来孝敬我,她敢不给吗?”
“也对。”杜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道,“那我不给了。”
她转头看向陈金娘,“金娘,我不用你教我了,省得我的鱼便宜了别人。我回去了,你改天带桃姐儿来我家玩吧。”
杜萱说着,给了陈金娘一个眼神。
陈金娘原本都还因为杜萱忽然变了卦而有些诧异,这会子却顿时就对杜萱这眼神心领神会了。
但钱氏就不依了,当下声音就高了,撒泼似的,“你说不给就不给?你把我们家涮着玩儿呢?!你信不信……”
杜萱要笑不笑地看着钱氏,“钱大娘还想明抢不成?”
钱氏梗着脖子,脸涨得黑红黑红,脖子上连青筋都迸出来了,到底也没敢说要明着昧了这鱼的事儿,气得骂骂咧咧转头走了。
陈金娘无奈看向杜萱,“萱娘,你别介意,我婆母她……”
“没事儿,她又不敢明抢。昨晚我伯娘去村长家闹那一通……你婆母要在这个当口昧了我的东西,可不好收场。”杜萱冲她挑了挑眉毛。
陈金娘闻言一怔,旋即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得也是。”
“放心,我刚说的是真的。”杜萱看着她,“你带桃姐儿来我家玩,我给她炖汤喝,我家孩子也没个伴儿。”
杜萱这话刚落,陈金娘原本还想笑一笑,可是很快笑容就挂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音来。
“萱娘,多谢你的好意。可是……”陈金娘抹了抹眼泪,摇头道,“桃丫儿……我的桃丫儿可能来不了了。”
从先前陈金娘和钱氏的话语里,杜萱多少听出来了,孩子好像病了。
“刚听钱大娘提了一嘴,桃姐儿是……生病了?”杜萱问道。
“原本以为是着了凉有几声咳嗽,也找村里的赤脚大夫给看过了,还吃了几副药也没治好,反倒严重了,一直咳着。”
说到女儿的病,陈金娘泪如雨下,“婆母她本来就不待见,嫌弃桃丫儿是女娃,巴不得她早点没了好省一口饭,而且又怕治病花钱,说这是肺痨治不好。要不是我自个儿能挣几个钱,我的桃丫儿怕是早就没活的了……”
杜萱皱着眉,听着陈金娘说的症状,想了想,就说道,“你还是带桃姐儿来我家玩玩吧。”
陈金娘有些不解地看着杜萱。
杜萱笑了笑,“我去县里时,去了一趟医堂药馆,正巧就听见个和桃姐儿差不多的病呢,县里那医堂的大夫诊治开药时,我就听了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