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望着旁边,就像是一个人走在路上看着路边,那里空无一物,可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惊愕地睁大了眼。
没有人怀疑,那绝对是一双饱受磨难的眼。
生活平顺的人是不会有那么复杂的眼眸的,就像大学生都有着清澈愚蠢的眼神一样。
女人看到了她的孩子,她寻寻觅觅那么多年的孩子,她终于找到了他。
哪怕孩子已经长大,哪怕他变得瘦弱黝黑,不负从前的模样,可身为一位母亲,她仍旧一眼就看到了他,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激动不已,脚步不自觉往前,然而刚迈出一步,她又惊愕的发现,她的孩子已经没了一条小腿,他跪在那里,向着路边的行人乞讨,一脸的麻木无助。
倾刻间,女人的泪水滚了下来。
她想要冲过去,她想要去抱住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眼睛已经瞥见了,男孩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人。
经历过被骗去山区,被拐卖后,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么久,女人的神经已经锻炼的极其敏感,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中年男人不对劲。
男人一直在时不时观察男孩,女人的一颗心,刚刚沸腾起来,又开始冷却。
她恍然意识到,孩子仍被犯罪团伙控制着,他是他们乞讨的工具。
这一发现让春兰内心无比痛楚,那双眼眸里,痛楚几乎化为实质流淌了出来。
为了不被男人发现,从而把孩子转移走,女人的理智让她匆匆撇开头,就要转身离去。
她记得,附近有个警局,她要去报警!
然而她短暂的停留,却被乞讨的小男孩发觉。
小男孩打量着她,忽然两手撑在地上,蹒跚着向她爬来,拽住了她的裤脚:“妈妈!妈妈!”
春兰转过脸,此时脸上的泪水早已被她擦干,她皱着眉头,一脸嫌恶的将男孩推开,“脏死了,谁是你妈妈,别乱认人啊!”
男孩摔倒在地,呆呆仰头望着她。
女人鼻尖一酸,眼眶发红,下意识想要上前扶起他,不远处的中年男人看着他们,似乎就要走过来。
春兰狠狠撇过头,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抬手袖子擦过眼角,却只是做了一个理头发的动作。
随后她转身,背对着男孩,快步离开。
她越走越远,一步都没有回头,那双历经风霜的眼中,大滴大滴的泪往下淌,女人的嘴角却在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直到走到路的尽头,她才不着痕迹慢下脚步,微微偏头看向身后。
发觉男孩仍在原地乞讨,她转过拐角,终于抑制不住的捂住嘴,浑身瘫软在墙边。
这一幕表演完,整个试镜室内没有一个人出声。
只有女人压抑的、颤抖的细细哭声响在众人耳边,一声又一声因为强行压住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回荡在寂静空气里,那一刻,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剧本中的那个春兰。
“快,给她拿几张纸啊!”邹导一个机灵醒过神来,对身边人这样喊道,还不待那人动作,他又亲自抽了纸巾,快步走到女孩身边,喜笑颜开地说:“你是叫楚苓对吧?恭喜你!你试镜通过了!明天就进组!”
至今回想起来,邹导都忍不住跟身边的人感慨,“小楚就像老天爷送到我面前的一样,告诉我说,看,这就是春兰!”
桌上众人纷纷笑起来。
“小楚啊,下次我有好剧本,就给你留着,你可得来啊!”邹导喝高了,拉着寻苓的手,一个劲叮嘱,“你可不许跟外面那些人学,当演员呢,就要尽到演员的本分,只有一张脸的,那叫什么?那都是戏子!卖脸的!咱们是演员,要给观众好电影,演好故事,知道了吗?小楚啊……”
“就是,演戏啊,那是一种艺术!”
寻苓哭笑不得的听着一众老前辈围着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只好使劲点头答应下来。
杀青宴结束后,她总算有了休息的时间,这次寻苓打算给自己放个假。
春兰这个角色太沉重,太复杂,给她留下了相当厚重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