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感慨和无措,不想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慕妈妈顿时如坠冰窖,她失声道:“什么?”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实际上语音轻得不能再轻,以至于在她身旁的慕澜生都没有听清。
见她站住,慕澜生也停下脚步,看着她神思不属的表情犹疑道:“妈?”
慕妈妈猛地回神,她一把抓住慕澜生的手腕,正正按住了他腕间红痣,她问:“他和沈頫是什么关系,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她语气很不好,甚至含着一丝狠意,慕澜生没料到她这个反应,道:“沈哥帮过我父亲一个忙,朋友关系吧,我这次遇到他也是运气,他也在滨法特。”
这话也不算撒谎,慕澜生自觉没什么漏洞,定了定心又问慕妈妈:“怎么了妈?”
慕妈妈定定地看着他,说:“你跟我回家。”
说着她死死拽住慕澜生的手就往前走,被她拉着,慕澜生只得微微弯腰让她不至于拐着胳膊难受,他道:“妈?”
慕妈妈只当没听见,慕澜生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悠扬,他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接通电话,还没看清来电人是谁就听电话里一片嘈杂中女声急促道:“澜生,快来常山医院,快点!”
慕澜生一愣,连忙道:“二师姐?”
莉娜似乎在快速奔跑,匆匆应了一声又催促道:“别问了你快来!”
说完她便挂掉了电话,慕澜生的话瞬间被堵在嗓子眼里。
慕妈妈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回头看他,目光冷冷。
慕澜生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匆忙道:“妈,我得去一趟常山医院,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说完他便要打开app叫车,正巧一辆黄色出租车停在了路边,对他招呼道:“坐车吗?”
慕澜生忙应了一声,上车前不忘对慕妈妈道:“妈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说完也顾不上等慕妈妈答应,关上车门对司机说了目的地,司机看出他很急,一脚油门就飞了出去。
慕妈妈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远去,不知何时已经是眼眶通红。
她低头闭了闭眼,狠狠地抓住包包系带。
常山医院在四方附近,距离不远不近,二十分钟后慕澜生才赶到。
单嵘站在医院门口低着头焦急地来回踱步,慕澜生上前两步,顾不上打招呼就问:“单嵘,出什么事了二师姐急着叫我?”
单嵘看到他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欲言又止,纠结几秒摇摇头道:“你先跟我来,不管怎么样保持冷静。”
他领着慕澜生直直走向急诊,慕澜生跟在他身后,路过走廊拐角时见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小姑娘拿着毛巾急冲冲地走进洗手间,一滴血顺着毛巾滴到了洁白的地板上。
他愣了一下,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血液的气息依然刺鼻,那是维夫列的血。
他站住了,单嵘不解地回头看他,见他愣愣地看着一处地方,边喊他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愣着干什么,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恍然想起来,海神湾那次他掉下斜坡受伤,慕澜生便是靠着他血液的气息找过来的。
维夫列的血他或许也能分辨。
慕澜生轻声问:“老师怎么了?”
单嵘手足无措,他小心地拉住慕澜生的手臂带着他往里走,说:“四方花园,有个木屋二楼外梁要掉不掉,师祖找了个梯子想给换一下,梯子年久失修,断了。”
慕澜生难以相信,看着他语气奇怪:“二楼明明不高。”怎么会把人摔进医院。
单嵘叹了口气,道:“梯子是从最上面几阶断的,断口错开滑动,师祖没站稳摔了下来,梯子断掉的上半截在他摔下去后也掉了下来……”
他仔细看了一眼慕澜生的脸色,见他仍然怔愣便接着道:“断后砸到了师祖肩膀胸口,木片划伤了他的脖子,然后,剩下的下半截也滑下来正正砸到了师祖身上。”
慕澜生心凉了半截,人类本来就脆弱,而维夫列再不服老也已经年近百岁,这一遭下来年轻体壮的青年人都不一定能好过,更何况……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单嵘声音颤抖地问:“所以……”
单嵘知道慕澜生是最亲近维夫列的学生,维夫列又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的疼爱,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说不出话,这对澜生来说太过残忍。
慕澜生方寸大乱,只觉脑海一片眩晕,他问:“老师在哪?”
单嵘低下头,不忍地看向另一侧的急诊室。
慕澜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莉娜站在门口,眼里含着泪光,见他看过来也低下了头。
慕澜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浑身血迹的人不敢踏进一步,莉娜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沙哑:“老师想跟你说话。”
她推了一把失魂落魄的慕澜生,走出门轻轻合上了门。
慕澜生走到病床边,维夫列脖颈和肩胸的伤被草草处理止住了血,血迹或大片或星星点点,染红了床单。
维夫列睁开眼睛,颤颤巍巍地想伸手拉他,牵动伤口忍不住呛咳了两声,慕澜生连忙抓住他的手,眼睁睁看着他唇边溢出鲜红的血。
他伸手擦去血迹,血液从他的指尖流到掌心,一滴滚烫的眼泪落下直直砸到维夫列的手背上。
维夫列开口喊他:“澜生啊。”
他一说话,血便止不住地从他口中流出,他滚滚喉头想要咽下,反倒引来更剧烈的呛咳。
慕澜生虚虚捂住他的嘴,慌乱道:“老师,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