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边诵念,一边书写下这段诗的老人鱼又翻开笔记本,钢笔在第一句第一个单词上轻轻一点。
刷——
发着光的魔力在空气中划动,复刻着良章的笔迹,书写出“血肉”的单词。
“前两天,你们已经学习过了字母,”老人鱼和蔼地问,“谁可以将这个单词的字母,从头到尾念出来呢?”
缺耳朵的少年立刻举手,看到他举手,大小眼的孩子跟着举手,虽然他迷迷糊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知道举手是要干什么。
“那么,缺耳先念一遍吧,然后大小眼也念一遍。”良章说,“第一个字母是?”
半个多小时后,这堂几乎没什么进展的识字课结束了。
一听到良章说下课,整堂课都恍若梦游的大小眼立刻站起,拉着缺耳的手大喊:“我们去看蘑菇田吧!”
试图认真学习,但一节课下来,背一个单词都磕磕巴巴的缺耳趔趄了一下,朝良章露出歉意的表情,很礼貌地说了老师再见,然后因为说话放慢了脚步,再次被大小眼拉得一趔趄。
他们的脚步声远去,这个位于大洞穴中的小洞穴,终于安静下来。
啊不,没有安静,手臂大小的蚂蚁走路会发出细微但清晰的踢踏声,蕈人从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冒出。
它一出现就指责良章:“你在这里夹带什么私货呢,良章先生,给小孩上课竟然讲禁忌历史。”
“什么禁忌历史?”良章小心翼翼收好钢笔,他携带的墨水已经不多了,现在显然没有渠道买新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首诗是我在公共图书馆的一本旧书上看到的,整理的人并没有把它收纳到禁忌书库里去。”
“但你知道这首诗在暗喻什么吧?”蕈人走到他面前,“所有新历前的历史记录都是禁忌,这不是你们敲钟霜鸦教会的观点吗?”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良章瞪着眼睛,作势仔细端详笔记本上的诗句,“哎呀哎呀,这不是一位骑士拯救了一位女士的故事诗吗?难道会有别的意思。”
“喂!”蕈人不满道,“都是自己人,装傻就没意思了?”
老人鱼装模作样扫视诗句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叹息道:“虽然合作了很久,但我们怎么也不能算自己人吧?”
“你从我这里探听禁忌历史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蕈人气呼呼,菌丝都在抖动,“我只想提醒你,下一次可不要在别人面前念这几句诗了。普通人最好不要接触到某些真相,哪怕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几句诗真正的意思。”
良章终于感到惊讶。
“当初在公共图书馆看到这首没头没尾的诗时,我猜到它可能在暗指什么,但我并不知道它暗指什么……难道是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件吗?”
这位考古学家拿着笔记本的手有点颤抖,他眼里充满好奇与求知的光,然而他身为教会人员的素养,又让他无法说出“请告诉我”这种话。
蕈人呵呵笑了。
“重要?当然很重要,”它道,“六柱神的结盟,从矛盾双生和源血之母的合作起始,虽然在当初的其他神明看来,不过是一个疯子和一个疯子疯到了一起,如果想知道更具体的——”
“等等!停!”
良章不仅嘴上喊停,还直接丢掉了笔记本捂住了耳朵,用力之大,差点抓掉自己耳鳍上的鳞片。
他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放手,直到确定蕈人花冠般的菌丝中间,那个洞没有继续一开一合后,才慢慢松开了一点。
没听到说话声,又松开了一点。
蕈人无语极了,“怎么了良章先生,听完我说的话,敲钟霜鸦会一翅膀把你扇进祂的冰原吗?”
“主可能不会亲自扇我,”良章放下手捂住胸口,“但我说不定会心脏病突发,然后自行前往冰原。”
虽然死亡的到来不可避免,敲钟霜鸦的信徒也不会逃避死亡,但良章暂时不想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会给躲藏在洞穴中的出逃奴隶们添麻烦。
是的,出逃奴隶们。
良章听说过暗海之洞,却从未听说过,暗海之洞里除了邪教徒,还有奴隶。
要奴隶干什么?如果是繁琐的,不需要法术和魔力的工作,职业者不愿浪费时间在上面,邪教徒里也有普通人啊,他们难道不能去做普通的工作吗?有什么事是必须得剥夺一群人的自由,然后强迫他们去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