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吁吁站定,迟咫从大腿一侧摸出绑缚着的匕首,大叫:“谁也不许抢,我要亲手挖出它的晶珠!”
老雷微笑着摇了摇头,对身旁众人叹道:“大小姐还真是孩子脾气。”人们笑着附合。
迟五目光尚迷离,痴痴地凝视着迟咫宛若火光不断跳跃的曼妙身影,还在回味方才那一吻的香甜。他的眼无意识掠过地面,蓦然目眦欲裂,刹时用禁法燃烧全身真气,奋不顾身地扑上前,咆哮:“让开!”
迟五的声音还在老雷和众人耳边回响,他的人已经变成了高挂夜幕的流星。那头明明已经不再散发热量的象荒兽居然悄无声息地再度扬起了长鼻。若不是迟五见机得快,被卷住的人绝对是迟咫。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雷鸣般的象吼震动天地,猛犸一个迅猛绝伦的大翻身,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正往猛犸头部跑去的迟大小姐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抛甩出去,惨叫着重重摔在地上,声息皆无。
老雷等数人魂飞天外,这儿刚要去施救,地面“刮喇喇”声响大作,出现数道裂缝。他们收步不急,尽数失足掉落。
猛犸晃晃大脑袋,有气无力地低吼一声,迈着小步缓缓跑动。它特意绕了个圈子来到悬浮车旁边,重重一脚把它踩成铁饼,而后才加快了速度,消失于夜色掩映中。
等征程的后继人马赶到,只救起了昏迷不醒的迟大小姐和努力攀着裂缝崖壁的老雷,余者踪迹皆无。
锥心之痛
白选把自己藏在树冠之中,警惕地握紧手里的树矛,皱着眉头咀嚼食物。他嘀的,生肉怎么这么难吃?!
被猛犸用全力一抛,白选直接坠入了以前还来不及涉足的原始丛林内。现在她全身上下,除了一身衣裳和永远都藏在裤兜内袋里的几枚回形针以及那把被她磨得发光、却以为永远也派不上用场的小片刀,就只有这根临时削制出的树矛。
白选那个后悔呀,人的依赖性果然可怕。她习惯了在猛犸背上摇摇晃晃,习惯了把东西都放在王座的箱子里,现在可好,弄得个身无长物。
想起猛犸,白选又悲从中来。她的同类见财起意,一心要捉她;她的动物伙伴却把她远远地抛离,自己独自面对危险。猛犸猛犸,你现在有没有逃走?白选胡乱抹了把泪花,神色不见萎蘼,眉目间反而愈发坚定。
——这个仇,一定要报!无论猛犸是否生还,她白选都要报这个仇!她原本就是小鼻子小眼睛小肚鸡肠的小女人,自己一腔好意却换来别人满肚子坏水,她怎么能忍?!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从这片大丛林里逃出去。白选原先打算再长大一点儿,能力更强了再来丛林探险。这个被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的地方,就算白天都阴气森森。她浑身冰凉,迫不及待想离开这儿。
侧耳聆听着天空中不寻常的声音,白选冷笑。光在天上飞来飞去,能找得到人么?如果有人敢进丛林来找她,她一定没有半分犹豫、想方设法干掉他们!
一种已经成熟了的观念,如果要改变,不经历令人难以忘怀甚至是痛彻心扉的重击,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饶是白选曾经在孤儿院听见看见了诸多不平事,哪怕她在人贩子手里吃过苦头,也不能彻底蜕变成另一个人。
所以,她会用迟咫的性命威胁迟家人放弃象冢,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类被野兽残杀,乃至被当成食物。她前世只是个小老百姓,就算是黑潮涌上陆地之后的溺水死亡也平凡普通得和旁人没有什么两样。
白选死于末世降临之初,她不曾体会过末世求存的艰辛苦痛与血雨腥风,故而黑潮纪这种迥异于以前生活的大风大浪对她的人生观念是一种莫大的冲击和考验。
在人贩子手里,面对绝境白选曾经沮丧颓废茫然麻木,但仅仅因为一点微小的希望她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飞快地燃烧起信心。她只是如你我这样的普通人。
她害怕时会缩成一团变成驼鸟,以为睁开眼睛就会回到过去;恐惧时会号嚎大哭,会整晚睡不着觉。而当她拥有了以前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力量时,也会得意大意甚至忘乎所以。并且,她潜意识里还是愿意相信人性人心的美好,而不是时刻用怀疑冷漠的目光去看待陌生人。
说一千道一万,白选还并未适应的黑潮纪的生活。她在荒原与世隔绝了数年,老鬼教过她如何在荒原生存下去,但除了最后一课之外并未涉及到那些处事为人的东西。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仅来自于孤儿院嬷嬷阿姨们的讨论和少得可怜的自身经历。黑潮纪真正的冷酷无情,她没有亲身体会过便永远也想象不出来。
现在她懂了。不经历锥心之痛,怎能幡然醒悟?不付出血的代价,怎能认清现实?白选蜷缩在大棕榈树的宽大叶片下面,想念着猛犸,无声流泪。
天空中讨厌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皮皮一直安静。她在鸟鸣兽吼中醒来,利索地爬上树梢,警惕地在天空搜寻那辆悬浮车的踪影。天空蔚蓝,除了飞鸟没有别的可疑飞行物。
白选仰面朝天,深深地呼吸,拳头攥得铁紧,神情却很平静。人的思想转变也许需要耗费一世光阴,也许只要一晚。
头一日,猛犸把白选抛向这片大丛林,但那时它距丛林的距离还不短,故而只把她扔到了丛林外围。仔细分辨了方向,白选直接攀着大树之上的藤萝轻盈地跳跃飞荡,提心吊胆了两天终于摸到了丛林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