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绛望着几近崩溃的慕无铮,心中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湿润,他认识小铮这么久以来,小铮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也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
可此刻他不容有半分退缩。
他强撑着内心波澜,厉声问道:“陛下,难道您忘了登基大典时所言?在其位当尽其责!您如今贵为天子,身负天下万民重任,怎能因一己之私,置天下于不顾?”
顿了顿,林霜绛悠悠念道:“登基大典上,陛下曾言……此生必当以苍生为念,振朝纲、抚黎庶,使四海升平,万民乐业肝脑涂地,不敢有负家国,不敢辱没先名这些话,臣言犹在耳,陛下难道都忘了吗?”
慕无铮听到这番话,不自觉张了张嘴,似要反驳,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只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身子晃了晃,脚步踉跄,颓然坐回榻上。
一双莹润眼瞳中满是痛苦与挣扎,内心在仇恨与责任之间不断拉扯,每一次挣扎都让他痛苦万分。
殿内一片死寂,众人皆将目光投向慕无铮,静候他的抉择。
长公主慕无双见此情景,心中仍存不甘。
她咬了咬牙,再次跪地,恳切道:“陛下,莫说是本宫,兄长于北境军恩重如山,此仇不报……这等叛主之人不除,如何给北境军一个交代?”
言罢,她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渗出丝丝血迹。
林霜绛高声呵斥道:“长公主,您可知您这是在拿北境军要挟陛下!”
慕无铮听着众人一番来回铿锵谏言,不自觉紧闭双眼,心中痛苦万分。
一边是挚爱之人的血海深仇,一边是林霜绛、欧阳恪所言的天下苍生与帝位职责。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却又透着一丝坚定。
目光缓缓落在一身素白的慕无双身上,声音沙哑而沉重,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长姐,起来吧。”
慕无双微微一怔,缓缓抬起头,美目中还噙着泪花。
“此事容朕再仔细思量。但无论如何,此仇,朕绝不会忘。”
慕无双原本就坚定的眼神愈炽热,似能将一切阻碍都焚烧殆尽。
“本宫等候陛下旨意……陛下莫忘了,昔日本宫也曾远赴南境战场,只要陛下同意兵为兄长讨回公道,本宫随时可出战,陛下并非仅有晋氏一族与傅氏一族可用。”
慕无双的表情冷峻而决绝,似已置身战场,与仇敌短兵相接。
慕无铮见此微微一叹,“长姐先去吧,母后的状况想必不佳,先去陪陪她。”
慕无双稍行一礼,转身离开承乾殿。
林霜绛心忧如焚,若不设法令小铮摆脱此执念,非但他自己深陷痛苦难以自拔,整个国家亦可能因这场战争,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反复权衡后,林霜绛微微俯身靠近傅云起耳畔,低声道:“云起,按住陛下随我走!今日我定要让陛下清醒过来。”
傅云起思忖片刻,终是一咬牙。
慕无铮目送慕无双离开,正对着掌心残玉凝思。
傅云起见此情景,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请随臣出宫一行。”
慕无铮神色微怔,问道:“现在?去何处?”
晋琏拖着重伤之躯,匆忙起身阻拦,大声喝道:“出兵一事未决,你们要带陛下去哪里?!”
声音因焦急与虚弱略显沙哑。
他眼中闪过一丝防备,猛地推开傅云起挡在慕无铮身前,“陛下病体未愈,此时怎能出宫?”
傅云起眉头微蹙,沉声道:“晋将军,我等此举,皆为陛下与天下计。”
晋琏冷哼一声,道:“为陛下与天下着想?此时让陛下出宫,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林霜绛向前一步,诚恳道:“晋将军,陛下若一味被仇恨左右,执意动战争,天下必将重陷战火,无数百姓亦会因此遭殃。我等带陛下出宫,是想让陛下目睹民间疾苦后再做抉择。”
晋琏却不为所动,道:“这是陛下私事,亦是我北境军大事!宸王殿下对北境军恩重如山,此仇不报,北境军上下难平!”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
忽然,晋琏因情绪过激,牵动伤口,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傅云起见机,向林霜绛使了个眼色,二人迅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慕无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