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扬起脖颈,想把声音全部咽进喉咙里,身子却忽然一空。
谢闻一把背起他,感觉背上分量比想象中还要轻,手腕勾住腿弯用力托两下,听见对方有些急促呼吸,而后很快配合地将手肘勾住他脖子。
谢闻轻轻偏过头,感受到对方又疼又委屈地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心里那点火气和哀怨顿时烟消云散,如云一样软得滴水,什么话都说不出。
虽然可以打120急救,也可以让他们投资私立医院来将他带走,但是谢闻不想耽搁最佳治疗时间。
他稳住情绪,安抚道:“哥哥,我带你去附近医院。”
梁叶青闷闷地点点头,似乎觉得今天在弟弟面前很丢脸,见谢闻身形步履没有摇摇晃晃,应该是能支撑得住,就安安静静地任他背着,再也不想说话。
谢闻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低地笑一声,勾住腿弯手再次用力抖下,让梁叶青不至滑下去,对方再一次勒紧手肘,显得挺懂事。
他一步一步从公园深处走出,逐渐来到路灯璀璨路段,灯光将他们影子拉长。
谢闻看着两交叠背影,恍惚间好像撬动记忆里一块位置。小时候梁叶青也曾这样背过他,他也乖乖地抱紧哥哥,如今一晃十几年,位置早已颠倒互换过来。
他侧过头,想看看他哥此时表情,对方似乎还是觉得难为情,脑袋又往脖颈处侧侧,有什么温热细腻东西悄悄和皮肤擦过。
谢闻勾勾唇,总觉得受伤哥哥难得懂事又乖巧,好像他和梁叶青位置真正互换起来。
快要走出公园时,一对白苍苍老夫妻慢悠悠走在前方,路灯一视同仁地将他们有些佝偻身形拉长,仿佛回到刚刚结婚壮年。
谢闻低头也看看他和梁叶青影子,离路灯近,深色影子逐渐灯光吞没。
他有些羡慕地回头又看那对老夫妻一眼。
医院图标很,在夜里格外亮,这个时间早过上班时间,两匆匆进急诊室,医生询问一通后带去拍片检查,很快就诊断为脚踝骨折。
伤筋动骨一百天,梁叶青顿时就沮丧起来,好像头顶上正有乌云哗啦啦淋水。
医生抬抬镜片,安抚道:“梁先生,只要听从医嘱,好好护,很快就会康复。我们会为您固定好脚踝,减少活动,您需要尽量避免负重,注意休息。接下来我们会给您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您可以适当使用。”
护士带着梁叶青到处理室用石膏固定脚踝,嘱咐:“固定好,接下来几周您都需要注意不要让脚踝受力。走动时可以借助拐杖,避免脚踝直接接触地面。”
谢闻点点头,扶着梁叶青在医院靠椅上坐好,给司机打电话,然后上下跑一通,将手续和药处理好。
他从小医院来惯,对这些程序得心应手,很快就办好,又过没多久,司机来到医院口将他们接走。
一通折腾下来,回到家都已经是凌晨。
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梁叶青坐在厅沙上,也颇为感慨地叹口气。
想想,除高中时打篮球骨折过一次,他也很多年没有再受过这样伤。
梁叶青谢闻搀扶着回卧室,他有些疲惫地伸手解开领口扣子,朝谢闻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估计把你也累坏。”
谢闻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梁叶青没注意,转身去衣帽间想拿新睡衣。
他选好衣服后,磕磕绊绊去浴室,刷牙洗脸还挺顺畅,但到要洗澡时,却犯难。
他低头看看自己脚上这厚重石膏,又看看浴室花洒,倚在墙边思考怎么处理才不会碰到伤口,还能洗澡。
正想着,浴室却推开,来是谢闻。
梁叶青纳闷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闻没回答他,直接挤进来,蹲下身子用手掌贴贴石膏。
膏层厚重,明明应该没有任何感觉,可梁叶青却意外觉得痒,能地往回收收。
察觉到他抗拒,谢闻依旧蹲着,抬起头。
那浓黑稍微遮住一点眼睛,明明梁叶青站在高位,但不知为何,感受到他弟莫名侵占感,顿时有些所适从。
他低下头,见谢闻眼神幽深道:“哥,没有我帮忙……你该怎么洗澡?”
“……”
梁叶青脑快要宕机。
谢闻视他迟疑,动作小心地卷起他裤脚,将石膏形状露出来。
他看样子只是想解石膏触感,手掌在上方游移,可梁叶青却感觉他好像提醒自己什么一样。
思绪绕回刚刚谢闻话,他果断否决。
又不是几岁小孩子,连洗澡都要帮忙实在太过羞耻,更何况要帮他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弟弟。
梁叶青忍住耻意,打着哈哈道:“没事儿,我慢慢洗就行。都凌晨,你别熬夜。”
谢闻平时很听话,这时却异常反骨,他直起身子,跻身进入到沐浴间,想调整调整水温。
花洒打开瞬间,浴室里顿时弥漫起水汽,缭绕难解,一片嘈杂水声在这安静空间里显得很响。
梁叶青耳边听着流水声,心里一阵叮铃当啷。
虽然他们两连更亲密事情都做过,但那也是迫不得已帮谢闻治疗。光天化日,不,光夜化花洒之下,让他把衣服褪掉要谢闻擦来擦去,跟小屁孩儿一样,他还不如不洗,就一直臭着。
想到这里,梁叶青脸色沉几分,压低嗓音说:“谢闻,刚刚说过话听见没。”
哥哥很少像这样叫他全名,声音里也隐含怒气。
他对谢闻包容至极,哪怕有一双常年带笑眼睛,但不代表他脾气真如看上去那般好。
谢闻测试水温手顿顿,回头深深看他哥一眼,抿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