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夜开始慢慢检查起烛火,维克多紧绷的面色才稍稍迟缓些。
在行至圣堂正中时,唯独有夜身旁的烛火又蓦然燃起。
那不像普通的烛火,更像是瞬时爆燃的火球,如白昼般的明亮烛光令有夜忍不住遮挡着眼睛后退了几步。
可身后未被照亮之地又是难以形容的冰寒,压着她前进,靠近围拢明亮烛火。
到底怎么回事?
有夜奇怪地回首,却意外发现维克多已快踏出圣堂的门槛。
他要走?
之前不是他要进来的么?
“维克多!你不是要忏悔的么?”
有夜急急走向门口。
以她对维克多的了解,摆出这幅表情定是心里有事,习惯性地想要到忏悔室道出一切以求解脱。
圆弧形绕圣堂一字排开的烛火随着她的走动而挨个爆燃又熄灭,就像是努力追寻有夜移动的火源。
她停住脚步,又往回望了一眼。
四周的烛火越燃越烈,本就只剩半截的白烛很快便见了底。
可神奇的是,哪怕下方青铜烛台用来固定蜡烛的烛针已被烧得发红,这莫名的烛火也不曾熄灭,就像是神话中的长明之火,永不泯灭。
……难道是神明来了吗?
有夜不敢确定,她抬头望着天顶画看了一圈,也认不出上面的那些神明谁是谁。
而面对有夜的问话,维克多则扶着门框,垂首盯着圣堂门外通向庭院的阶梯,半响才答上声。
“……圣女大人不是要找塞浦思执事吗?他刚走,您借匹马完全能赶上。”
维克多又无意识地握紧了拳。
分明已换了身衣服,可他愣是仍觉得自己身上满是鲜血与泥泞,洗不净的污浊盘踞而上,似就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神啊,请指引他。
他明明只是做出了正确的事,为什么又会感到如此的痛苦与彷徨?
维克多知道以叔父的地位与人脉,若不在晚宴上彻底了结了他,他极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东山再起,制造出另一个骇人毒窟。那杂碎干尽坏事,几乎将七原罪沾了个遍,又毫无悔过之意。
那双手不知凌·辱了多少异族,又剥削了不知多少奴·隶。可幼时,在被祖母送进教庭前,也是那双手小心抱起摔倒的他,手把手地将他识字写字……
叔父那时最常说的便是:“大哥真傻,竟死在毫无意义的北部战线上。放心,小维克(1),叔父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你从军!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我会送你受最好的教育,咱家已经出了两位将军,足够报国了……”
维克多承认自己幼时确实懒惰,不愿意无休无止将时间耗费在毫无兴趣的剑术训练及战术钻研上,所以在叔父说这话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叔父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一把收起父亲留给他的护身匕首,扔进抽屉锁住。
“接下来,该帝国回报我们了……你什么也不用做,叔父会给你和祖母留够挥霍的资本。”
为什么那时没有发觉呢?
叔父在父亲战死后就已扭曲成了人性最丑恶的样子。
虽然祖母强·势地干预过一次又一次,可最后都无疾而终,只能将他送进教廷,以求他能严格约束自我,不步叔父后尘,早日继承爵位,抢回家族昔日的荣光。
……可他又做了什么?
维克多仰起头,靠着无光夜幕悄悄逼走眼角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