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面前这个人,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这个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前还在和他缠绵悱恻的人。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餐厅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姜柯源坐在餐桌这边,面前的布丁蛋糕因为室内较高的温度已经开始有了些许融化的迹象。
他盯着面前的蛋糕看了一会儿,又隔着暖黄色的顶光去看对面的简承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他替简承言点生日蜡烛,帮他过生日的那一天。
“我……”简承言突然开口,打断了姜柯源飘远的思绪。
“嗯。”姜柯源抬眼,耐心地等待着对面的人给自己一个答案。
对着姜柯源说出这些话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简承言有些不自然地舔了舔唇:“其实……我一直对一件事或者是一个人有着很强的掌控欲。”
他看着姜柯源,强迫自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比如我拿到手的案件,我就一定要亲历亲为,全程把它跟下来,一旦有超出我预计的范围,我就会竭尽全力把它解决。”
话已经说得再清晰明了不过,即使简承言只是用“案件”来比喻,姜柯源也能理解背后的意思。
他顿了顿,突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所以你也想掌控我?”
长久以来被掩藏的情绪如今已然撕开了一条突破口,简承言心底也豁达了不少,不再费力地遮掩自己的秘密:“是,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应该是独属于我的……但是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错的,所以……”
“所以你之前那些让我自己做决定的提议都是假的对吗?”姜柯源垂下眼去看面前的那块蛋糕,可现在它在他眼里,却好像一块被下了魔咒的毒药,“你只是在用你的方法,一步一步引导我往你想要的方向走,对不对?”
“我没有这个意思。”简承言有些慌,“我承认我经常因为你的举动打乱我的计划觉得不舒服,我也经常会因为你帮着其他人说话吃醋,但是我没有引导过你。”
他的手指紧紧交叠在一起,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简承言皱着眉,目光再没有从姜柯源身上移开过哪怕一分一毫:“今天这件事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但是姜柯源,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本性,我没办法在一朝一夕之间把它改掉。”
人性生来如此,保持了这么多年,当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这个道理姜柯源也知道。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简承言有些急切,但又不敢立马打出包票,“我慢慢改,好吗?”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个在思考,一个在等待。
“先吃蛋糕吧。”姜柯源端起盘子,拿着勺子挖了一块送进嘴里,“都化了。”
姜柯源没有再去方阙云那里报到。
他去白赋暄家把昨天拖过去的行李搬了回去,又打印了简历,照着地图上查到的衡州市市中心寥寥几个文物行的地址找了过去。
简承言照常去律所上班,两人之间的联系似乎从昨天那场谈话后就断了不少。
姜柯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简承言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开口。
这样似乎和他们想象中的情侣吵架不一样。
没有撕心裂肺的对峙,直接跳到了下一步的冷战。
“衡州博物馆到了,请乘客们有序下车。”
地铁里冰冷的机械音播报打断了姜柯源混乱的思绪。
他叹了口气,跟着人群走出车厢,踩着车门关闭前“滴滴”的警报音坐上电梯。
推开古董行大门的时候,姜柯源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全心全意面对可能即将到来的面试。
虽然中国古董行业的发展还未达到最高,但古董行业因为要求较高,其对劳动力的要求一直都不高。
这几家古董行里工作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少说也都有个四五十岁的年龄。
姜柯源站在前台面前的时候,显得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虽然他的履历足够优秀,但想要在这样处处都是老狐狸的地方讨到好,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走进这家古董行之前,姜柯源已经接连在附近的三家古董商行里碰了壁。
他这样的年轻人,固然能在文物修复方面大展身手,却还是缺少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经验,在这样私人的古董商行里,赚到钱是王道,其次才去考虑修复的品质与技术。
和他想象中的并无两样,前台拿了他的简历上下扫了两眼,抱着手机和那边的人沟通了几句,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就婉转地将他送出了大门。
如今经济发展,衡州市市中心一条路上的古董商行早就关得差不多,如今留下来苟延残喘的也就目前这四家,可现在姜柯源处处碰了壁。
找不到工作,他就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这对目前姜家的形势来说实在是不容乐观。
他捏着手机,漫无目的地走在这片熟悉的街道上,一时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混沌之中,不知道来处,更不知道去处。
凡人的渺小与无力在那一刻化作乌云,将他的天地笼罩了起来。
但无常的世事并不打算就此将他放过,乌云后必有电闪雷鸣与瓢泼大雨。
“喂?”姜柯源看见了来电显示,调整了心情,接起电话。
“圆圆,你赶紧到衡州第一医院去!”杜霖的声音急切,一改往常平和温柔的常态。
“怎么了,妈妈?”姜柯源也跟着一起着急起来,站在原地打转,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应该朝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