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君没和我争论这个,只是冷冷说:“我对电影没兴趣。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啊。”
“哼,我看你是不敢来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他冷笑,“我才不会上这种当呢!”
于是画面一转,仍然是周日的上午10点,狱寺君铁青着脸出现在了电影院门口。
他一看到我就倒竖着眉毛撸袖子:“说谁怕了啊——这次绝对要找出你这家伙的弱点,然后就这样把你干掉!”
阔别三天再见,狱寺君的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那么酷帅的私服首饰搭配着那么那么的一张脸、仿佛整个人都在pikapika的发光,我只顾傻乎乎地盯着他看,嘴角变成了软绵绵的波浪。
“给我觉悟——”狱寺君忽然顿住,咬牙切齿地大吼,“唔啊,你的眼神像变态一样!”
“因为、毕竟已经三天零一小时没有和狱寺君面对面说话了!”
我含泪向他扑去。他如临大敌,竟然主动伸出手,以微妙的力道化解了我的靠近。
虽说以旁人的视角来看,我们就是在浪漫的粉红色背景中手拉着手原地转了三圈。狱寺君表情狰狞得像被邀请进入爱之芭比城堡的伏○魔,时刻准备着大开杀戒。
“再也不要分开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也斩钉截铁地回应。
“放手!”
“不放!”
就这样像纳豆一样纠缠着进入了电影院。
周末上午的影院比坟场还冷清,零星的工作人员如僵尸般在爆米花机器附近游荡。黄澄澄的灯光下,堆积在一起的爆米花和脑花也没什么两样。
我自然而然地回忆起了黄泉。说起来,妖怪大会的第一场比试就是在电影院里举办的,当时狱寺君被迫观看了自己对沢田同学大言不惭的黑历史,由于遭受的打击过于重大,还差一点就成佛了呢。
“…喂,不准想些有的没的!”狱寺君忽然阴沉着脸转过头来。
“欸,我想什么啦?”
他威胁般的眯起双眼,冷冷道:“反正不准想。”
我就一边回想,一边朝他咧嘴微笑。久别重逢,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那么可爱——即便是现在被气得七窍生烟鼻歪嘴斜哆哆嗦嗦掏炸弹的样子也很可爱!
“从现在开始到晚上十二点,我们要把这里的电影全都看个遍!”
我豪气万丈地说出了漫画里的名台词,狱寺君却毫无反应,只是嘴唇松开一下又阖上、露出了类似冷笑的神情。
“随便你,”他一脸酷酷地说,“反正我不付钱。”
不愧是他。一句话就让约会的浪漫氛围烟消云散。
“…这不是人渣小白脸才会说的台词么。”我抬头看看他冷淡的侧颜,一秒钟屈服了,“没问题,就让我来包养你吧!”
我竖起大拇指,朝他闪亮一笑。
“&%*#!?”狱寺君瞬间一退三丈远,过了很久才把嘴巴里的怪叫转换成普通人类能够理解的语言。
“……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他骂完顿了顿,又像没骂够一样恶狠狠补充,“妖怪!迟早鲨了你!”
“麻烦给我12张电影票,还有一桶超巨大爆米花!”对此,我司空见惯,任由那些诅咒从耳朵旁边飘过了。
负责接待的店员倒是面露惊奇,仿佛不敢相信世上还能有我们这样的情侣组合;原本了无生趣的面色瞬间焕发出生机,就像僵尸活了过来一样。
“现在有优惠活动,购票赠送娃娃机体验。感兴趣的话,现在就可以免费兑换游戏币~”对方指指摆在墙边的一排玻璃机器。
除去电视上偶尔安排在电器街的采访,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见到娃娃机。据说这是刻意针对人性弱点设置的邪恶机器,稍不留神就会沦落到时间金钱两空的悲惨境地。
我蠢蠢欲动。狱寺君纹丝不动。
“无聊。”他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要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
“欸?机会难得,一起去嘛。”我勾住他一边胳膊,他顿时嫌恶地要甩开。我顺势将身体前倾、仰着头朝他发送祈求光波。
狱寺君一愣,眼神先是一松,紧接着便冷下来,里面仿佛有一整个北海道的寒冬呼啸。
“说了不去了吧!”他用力将手甩开了,“你很烦啊!”
——简直就像是充满了防卫意识、把身上的刺全都用力炸开的河豚一样。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好吧,那我先去那边看看。”
他没吭声,任由我跑开了。放在以前,看到我的注意力被引开,狱寺君一定会表现得欢欣雀跃(然后狞笑着朝我发动攻击),现在却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散发出的气场都说不上开心。
果然,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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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机,堪称现代工业制造出的人工沼泽。
远观不过稀松平常,甚至连抱着游戏币行走其中的人类都多少沾染着几分玩物丧志的弱智气息。
但是,一旦陷进去就完了。
绝境,煎熬,以及无论如何都想抓在手中的最后的希望。
那是只有深陷进去过的人才能理解的地狱。
这时候能充当拯救者的,只有神志还没被沼泽吞噬的同伴而已。
侧边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我略不满地抬起头,隔着玻璃看到了银发少年阴沉平静的面色——就好像刚刚猛踹了机器一脚的人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