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休仍记得,韶谌刚转来的那年秋天,一中也办了运动会和晚会。
那次晚会上,段以纯抱着吉他坐在舞台的暖光里,浅浅低头,微笑着轻抚琴弦。
长相清秀个头却不小,性格温柔而阳光,是迟休佛系飘过女厕所时经常能听见的讨论对象。
“我化尘埃飞扬,追寻赤裸逆翔,奔去七月刑场,时间烧灼滚烫……”
轻柔而舒缓的歌声让全场安静,迟休难得静下心听清了歌词。
身旁的韶谌似乎也被氛围感染,懒散靠在椅子上沉默注视舞台。
直至掌声响起,韶谌突然斜了斜身子,凑近她耳侧低声道:“男生会弹吉他……帅吗?”
迟休记不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因为七年后她才知道,原来有个少年因此自学了三个月的吉他,在春日暖阳中含笑为她唱了一首《春风十里》。
掐掉烟,迟休起身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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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迟休找到花店买了一束白菊,又打车前往湛桥郊区的陵园。
湛桥陵园依山而建,站在大门便能看到山坡上成群来祭奠的人们。
迟休支起一把黑伞,在石板路上缓步。
走到熟悉的墓碑前,她停下脚,默默盯了石碑上的照片几秒,然后放下手里的白菊。
沉口气,迟休抬手拂去“秋英浅”三个字被蒙上的雨水和泥灰。
“没买到葡萄,红提凑合着吃吧。”迟休低语着,手里把刚买的红提放在托盘上。
又拿出一张坐垫铺在墓碑前,她小心坐下,倚靠石碑抽起了烟。
“迟宽出狱了。”迟休指尖弹了弹烟灰,“他来找我要钱,要我当那个女人的继女。”
“荒唐吗?”
迟休低睫,话锋忽转。
“那颗牙没动静了,估计也长不出来了,不用特地投梦问我,睡不好。”
迟休的左上牙床里,第二颗磨牙只露出些许头角,早在八岁那年便停止了生长。
或者说。
被打断生长。
小学那会儿,迟休从学校回来,脸上身上总莫名其妙地挂彩。
秋英浅也不糊涂,自然能察觉到什么。
“处秋啊。”秋英浅趁给迟休整理红领巾,试探出声,“在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迟休淡淡道:“我打得过。”
秋英浅眸色暗了暗。
“因为什么欺负你?”
“迟宽。”迟休眼都不抬,语气平静,“他们说他是个传销犯。”
“你爸爸他……”话语一噎,秋英浅却转话锋,“哪些人欺负你了?”
迟休想了想,老实道:“就姓魏的那个小胖子,他和别人一块打我。”
“魏……上次开家长会坐你前边儿的那个?”
“嗯。”
“……”秋英浅垂下头,注视自己瘸掉的左腿,喃喃自语:“对不起……”
迟休向来不善应付这些,敷衍摆摆手出门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