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度看出宋温的不快,低头不再说话。
清源县衙六曹中只设三曹吏,曹吏本身就不是官,不再吏部官员编制内。这些县衙吏员都是历任县令在民间征辟的落第土子,属于临时工。姚度是清源县本地人,年约四旬,屡试不第,是上任县令留下来的土曹吏,原本胡泽义上任之后要将他辞退,然后重新在清源县中再征辟一名新的土曹吏。毕竟一代天子一朝臣,一任县令一任吏。上任县令留下来的临时工,使唤起来总是有些不够信任。不过姚度暗中疏通打点了胡泽义的心腹宋温,花了些银子,宋温又在胡泽义面前美言了一番,这才继续在土曹吏的位置上留任了下来。
而仓曹吏何敬奎比姚度还要不堪,他是宋温的同乡兼发小,年近五旬还是个老童生,也是走了宋温的关系,这才大老远从老家跑来清源,寻了这份仓曹吏的差事,主管着县衙的粮仓和各类库房。
所以别看三人都是县衙里各司其职的曹吏,但实际上,两人都是唯宋温马首是瞻。尤其是仓曹吏何敬奎,暗中替宋温不知干了多少阴损事儿,挣了多少昧良心的银子。
昨日宋温痛失杂色入流的机会,与县尉一职失之交臂,于夜里就通知了两人,今早要罢崔耕的工,到点不去应卯,让六曹房进入空滞状态。两人知道后先是一惊,不过他们更害怕得罪宋温,毕竟宋温的身后,可是站着刚刚升了品秩的县令胡泽义。
这才有了今早崔耕见到的尴尬一幕。
这时,仓曹吏何敬奎赶忙奉承道:“哈哈,姚土曹多虑了,这新来的县尉又怎样?不过是无根的飘萍罢了!咱们只要紧跟着宋户曹,后面又有明府大人替咱们撑腰,何惧之有?”
姚度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只得继续随大流。
……
……
此时崔耕已经带着一众捕快声势烜赫地进了牲口市,一路之上听着衙差秦良油对现今县衙内局势的分析,现在差不多也对县衙内部情况有了一个整体的了解。
“县尉大人,喏,俺家宋捕头就在那间酒肆里!”
秦良油稍稍驻足,抬手遥指牲口市南边,百步之外的一家酒摊,道:“宋温和其他两位曹吏大人也在!”
崔耕看了眼远处的酒肆,挥挥手,道:“继续,回头留几个人守在酒摊门口,没有我的应允,谁也不许放走一人!”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
很快,崔耕便率众来到了张记酒肆外,酒肆外的嘈杂早已惊动了宋温等人。
宋温隔着门瞅见十数名捕快围拢酒肆,略感莫名,正要叫宋根海出去看看。
不过崔耕比他先快一步,带着十名捕快第一时间涌了进来,冷冷说道:“当值期间擅离职守,聚众饮酒,三位大人和宋捕头倒是很有雅兴嘛!”
噹!
土曹吏姚度惊得站了起来,毕竟是心虚,张大嘴巴看着似笑非笑的崔耕,一时半会儿吓得说不出话来。
宋根海则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崔耕身后的那些捕快,诧异地问道:“你们来此作甚?”
倒是宋温镇定的多,徐徐起身,道:“这不是新上任的崔县尉嘛?擅离职守,聚众饮酒……嗬,好大的罪名!卑职可不敢当!牲口市也属县衙管辖,卑职等人来这边执行公务,到了午饭的光景来此小酌一杯,有何不可?”
崔耕闻言,嘴角微微一扬,他知道宋温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早料到自已会来寻他,所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
旁边的仓曹何敬奎唰得起身,第一时间附和道:“对啊,宋户曹说得没错,我等是来牲口市这边查一查赋税情况,这也是公务嘛。崔县尉可不能乱扣罪名,我等虽只是位卑的县衙小吏,可食君之俸,定要忠君之事!所以卑职等素来兢兢业业,位卑不敢忘……”
“忘你妈的头!”
崔耕第一时间粗暴地打断了何敬奎的屁话,直接让在场所有人傻眼。
尼玛,你堂堂一个九品县尉,居然,居然……
何敬奎更是被崔耕惊愕得一时说不出后面半句话。
崔耕呵呵冷笑两声,指着何敬奎的鼻子,斥道:“你乃六曹仓曹吏,主管县衙粮仓及各式库房,什么时候赋税一事轮到你仓曹吏插手了?你不司已职,却擅离职守,跑来搀和赋税一事,莫非这牲口市的赋税账目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什么?没,没有!”
这下轮到何敬奎吓尿了,的确,崔耕说到点子上了,仓曹吏的职责就是带着看守衙役看管和巡视粮仓及库房,至于牲口市这边的赋税,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现在崔耕不仅说他擅离职守,聚众饮酒,又给他加了一桩搀和赋税勾当的罪名,容不得他不害怕。
一时间,何敬奎吓得连连摆手,道:“不,不是,卑职没有来查牲口市的赋税账目,这卑职也无权查账,莫要乱泼脏水!”
听他这么一说,宋温顿时脸一黑,暗骂一声蠢货,你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