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就别为难长赢了,他便是能慎众,就已是不错了。”赵明修笑着进门,赵长赢忙屁股着火地要告辞。
“你给我回来!”聂紫然喊道,“昨儿课业的练字你还没给我看呢!”
聂紫然喊了两句没喊住,美目一瞪,起身便追着过去了。
“有消息了?”这边赵轩问道。
赵明修关上门,点点头道,“南星已去查过,城里近日是有个邬城来的行商,叫容又堂,说是有个前朝的宝物要兜售。前两日全家被屠,如今整个街巷俱是人心惶惶。看手法应是被盗匪杀人夺宝,只有一儿子从狗洞中逃脱,我拿了画像去问了,正是容与。”
“邬城路远,已飞鸽传讯那边查探,只是一时未得到消息。”
“嗯。”赵轩颔首,他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淡淡道,“听南星说,你前些日子又去了醉红尘?”
“……”
赵明修面色一变,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是。”
“你比赢儿长四岁,他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如今已然是弱冠之年,怎么还让我跟你娘操心?”
赵轩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道,“日后不许再给我去那种地方鬼混,你娘已经托人帮你做媒了,你好好给我收收心。”
“爹,我说了这事不急。”赵明修烦躁地皱眉,“您别逼我。”
“那你就给我安分点,没事多跟你大哥学学,在庄里帮帮忙。”赵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显然拿这个二儿子也没什么办法。
“知道了。”赵明修退了一步,没什么表情地动了动唇,“我先走了。”
那边容与正躺在床上歇晌,前两日有些发热,今儿才好了些,稍微有了点精神。赵长赢出门前又去看了他一次,见他正靠在床枕上看书,便没有打扰,匆匆走了。
“容与醒了吗?”赵长赢练完剑,回房间擦了汗换了身衣服,问门口聂紫然安排照顾容与的弟子。
弟子点点头,还没开口,赵长赢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长赢?是你吗?”
“是我。”赵长赢忙推开门,从屏风处转了进去。容与安静地坐在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敷在他脸上,又被高挺的鼻梁分割开一半昏晓。
他那双温柔的眼睛迎着阳光,蓄着浅浅的笑意,随着他说话逐渐漾开来,“今日都没见你。”
“上午随师父练剑去了。”赵长赢只觉心被泡在热水里似的熨帖,快走几步到床边,笑道,“爹已经答应让你留下了。”
容与一怔,赵长赢忍不住逗他道,“以后你就是明月山庄的人了。”
“明月山庄……”
“谢……谢谢。”容与弯起眼睛,又说了一遍,“谢谢。”
“今天退了热,感觉好些了吗?”赵长赢仔细瞧了瞧他的面色,“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是好多了。”容与应声,“今天日头真好。”
赵长赢望向窗外,连日春雨初霁,赵轩喜竹,山庄内屋旁多植修竹,此时阳光朗照,青翠竹叶沐浴在煦暖晴空下,随微风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响。
“想出去?”赵长赢问。
容与眉头舒展开,“可以么?”
“当然。”赵长赢一笑,弯腰将容与连人带被抱起,小心地放进一边的轮椅里,“我推你出去。”
屋外碧空如洗,偶有春燕衔泥,也不怕人,扑棱着翅膀从檐下掠过。
容与仰头,阳光如瀑般倾倒在他脸上,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邬城的春天也像这样吗?”赵长赢斜倚着门廊,望着风中修竹。他今日换了一身暗色的云纹青衫,腰间系着金缕带,缀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看上去确实有几分锦绣堆里出来的少爷气质。
“嗯?”容与愣了愣,旋即说道,“唔,邬城么?”
“邬城春天比这里热多了。”除开极少数的时候,容与说话总是慢悠悠的,有种与生俱来的处变不惊。赵长赢心想,这是不是娘常说的书卷气?但那几个老被夫子夸的同窗,平日里倒是会咬文嚼字地掉书袋,却从未让他有过像容与这样的感觉。
“春天蚊虫多得扰人,晚上温书的时候若是不涂专门防蚊虫的草药,便会浑身发痒,难受得很。”容与大概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蹙眉说道,“雨天也多,每天都湿黏黏的。”
“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南边呢。”赵长赢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最远就跟着大哥去过落梅谷,骑马一天便到了,没甚意思。”
“以后定有机会去的。”容与笑了笑,还待说些什么,却突然咳嗽起来。
赵长赢忙过来给他把被子拉上盖好,将轮椅转了个面,“外边尚是春寒,我推你进去吧。”
“晚上你还来么?”赵长赢正弯腰将容与抱起,他常年练剑,用劲时手臂的肌肉将锦衣撑起好看的轮廓。
两人挨得很近,容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似是随口问道。
他的几绺碎发扫过赵长赢的颈侧,赵长赢恍惚了一瞬,方应道。
“来。”
晚上赵长赢在主厅吃饭,赵轩问了他两句课业的事,赵长赢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赵轩眉头一拧,便要叱责。
“赢儿,容与的腿需要每日揉按活血,我已着人安排了,你什么时候去看他的时候同他说一声,免得他没有准备。”聂紫然瞥了赵轩一眼,夹了一块赵长赢爱吃的糖饼放进他碗里,“这两日我瞧着你又瘦了,如今还在长身体,需得多吃点。”
赵轩默默地抬起碗扒了口饭,没再多说。
“长赢。”吃完饭,赵明修在廊下喊住了他,饶有兴味地笑道,“我昨天去看了那个容与,啧,你捡到个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