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几次之后防盗门的钥匙就变成双人份,原本贝斯手的那份交还给房东了,李信年偷偷去转角的修车铺配了一把新的,送给祝汐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配了一个大白兔奶糖的钥匙扣。
“给我的吗?”
钥匙链垂到眼前时灯光晃了晃,祝汐抬起眼神,看清楚是什么之后很快地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那种乌黑的睫毛,安静地倒映在明暗交割的光晕里,又好什么都不知道的快乐小猫。
祝汐指着那个钥匙扣:“其实这是我学妹做的。”
?
真的吗,李信年怀疑,这东西都不知道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可能是哪天走在路边和不知名的传单一起塞到手里。
“她们工业设计小组课的期末作业。”祝汐半垂着眼神漫不经心,“之前还来院里借3d打印机。”
据说是全校仅此一台的高科技设备,要从凌晨两点开始排队才能等到一次租用机会。
李信年被当代大学生的卷度震惊:“那……我很荣幸?”
“也不用。”小朋友终于露出一点马脚,狡黠地抬头看他,“喜欢的话我可以做一个送你。”
所以猫猫到底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欲擒故纵的把戏。那种似有若无的笑容出现在眼前的第一秒,世界都要陷进昏黄的流沙。
李信年想,在这样的夜里一人一张椅子各自干活,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但既然如此,是不是真的抢不到夜间自习位也就没那么重要。
李信年在编曲软件上画下一个休止符,第二天起床之后看着镜子面前两个并排用过的洗漱杯,开始理智思考为什么小朋友又转变路数。
从“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变成一来二去地融入他的生活。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失败,所以理所当然觉得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能够得到吗。
但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和努力无关,甚至跟运气也并没有多大关联。
如果人可以抛却那些思考只是享受当下的快乐该有多好。李信年见过很多分分合合的故事,一段爱情的开端其实也无非那么几种情形。
那种自信的勇气固然引人向往,只是那些从开始就不合时宜的故事,往往到最后也未必会有好结局。
李信年叹了口气,祝汐作为朋友当然是很好的,一位安静礼貌的优等生,不会像之前的室友那样半夜喝醉扰民,或者不讲卫生把家里变得像世界大战之后的鸡窝,凡是用过的东西也都悄无声息放回原位。
出租屋的第二个客房一直没有再租出去,变成小猫咪心照不宣又来去自由的避风港。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从鹿淩江南岸漂亮的大学城到江北一间名不见经传的酒吧那么简单。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总觉得只要有心就无所不能,但他已经不是年轻人。
只有在这样的清晨和午后,时间流递的每一帧都被透白日光照得纤毫毕现,玻璃镜面上稀薄的水汽也好像可以凝固永恒。
所以他最后还是做出了退让。
只是一些短短的瞬间,哪怕小朋友真的只是想要在他的屋檐下犯一些错误。
李信年想,这也是可以原谅的事。
跨年夜的时候迷津有活动,李信年没挂演出海报,和各种熟人随便组了个聊天局扯淡吃瓜。
老板居然斥巨资请了个外地知名乐队,当晚不到七点卡座里就坐满了人。
“这一波是蓬荜生辉。”李信年展示文学素养,“艳压跨年一条街,怎么请到的。”
“老板人脉神通广大呗。”有人懒洋洋接话,“李信年你怎么讲话奇奇怪怪的,这还写词呢是不是该有点职业危机感。”
是啊是啊,万一老板抱到大腿明天就不要你了哦。
怎么过年还揭人伤疤呢。
李信年毫不在意,伸手在桌上翻吃的:“谁带的可乐糖啊,大家好不容易集资吃顿好的,就你在那浑水摸鱼凑数,破坏组织安定团结。”
得了,想吃好的去那边。有人笑着打了他一下,今晚仗着和酒吧老板混得熟就自带零食本来就很不厚道了,这伙人很识趣地没有再去占据卡座的中心位置,这时候李信年伸长脖子往贵宾区看了一眼:“真有人点那个588的果盘啊?”
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身边有人递过来一个手机:“别看了来帮我们拍合影。”
不是,这灯光能拍出个鬼吗。
李信年不信任地接过手机,随便咔嚓了两张:“你们小情侣的快乐我也挺难想象的。”
但挺好,不乱搞不劈腿安安生生给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做贡献。李信年被自己正确的三观感动了一秒:“等等你那照片给我看一眼。”
鬼图有什么好看的。对面怀疑地把手机递回来:“别给我乱点啊。”
不会。李信年把照片接过来放大,研究了一会儿之后幡然醒悟,直接探头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诶……”
入冬之后祝汐会穿针织衫,变成垂顺柔软的毛绒绒小猫。
李信年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好奇地上手摸了摸,摸完之后反应过来,和自己身上的也没什么差别嘛。
但是那种感觉又很难以形容,好像有一页内容被悄无声息地翻过去,变成一种心照不宣的的坦荡。
祝汐偶尔会给他发消息说要来迷津,什么时候在哪个位置,李信年有演出的时候会从台上找到他,或者有事不在也没关系,猫科动物的独立自主本身并不需要谁的陪伴。
那么这是一种新的策略吗,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祝汐过来之后也并不会主动来找他,李信年有时候在吧台那里看到他和别人低声说话,一句两句掉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一边有种奇怪的养成感,另一边又觉得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