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真的。”
李信年也不知道自己在操什么心,从这一点看来自己的心理其实也没有那么强大,至少在遇到祝汐这样的人物时就还是会免不了受限于那种高贵的刻板印象:“没什么好处,能不抽就别抽了。”
好。祝汐看着他笑了一下:“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
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
如果是放在两年后,这句话当然可以又很多种不同的理解。祝汐在本质上是一个很淡漠的人,李信年常常会想起这一点:只是这一点点冷淡又总是被很好地包裹在那种分寸得体的教养下面,就变得和他那些模糊的浪漫和天真一样不为人知。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在门扇合上之后又被放在心里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这一个下午最后在家里陪小朋友到日色西斜,李信年不得不承认高雅阶级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至少还一起玩了卡带游戏。
两个人的技术不相上下地烂,但奇迹般地没有发生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惨剧。李信年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库存都拿出来给小朋友挑选,全心全意做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
也顺便听了一些关于前男友的故事,意料之外地居然不是随便谈一谈的类型。
大概是从大一入学开始就很照顾他的学长,可能是看他年纪小,或者其他的什么理由,然后中间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祝汐目光落在游戏屏幕上,很含糊地一笔带过:总之在对方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分手了。
这样听起来倒是和99的校园恋爱都差不多。
李信年一边听着一边抢救屏幕上的小人:“那边那边,要走出去了——”
但重要的地方在于祝汐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很冷静。
玩游戏过不去关也没有急躁的表现,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很耐心地按键,半垂着眼神漫不经心的样子。
手指的形状很漂亮,是可以看出家庭背景的又一个细节。
夕阳慢慢地从窗口挪移过来,又从那件t恤的领口那里晃荡出一大圈皮肤。
——所以性格是真的很好。
一整个下午相处下来,居然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好像随随便便就是半天。
李信年都不得不感叹,虽然他自己是那种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的性格,但其实私人领地的界限感还挺明显。
那就不止是漂亮可以解决的事情了。何况对方还刚刚跟自己表过白——姑且算是表白吧,小朋友后续的态度看不出什么意味,好像很自然地就把这个话题悬置在那里。寄居小流浪居然也很懂得见好就收,眼尾垂落下来淡然自若,从这一点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虽然漂亮也一定有加分就是。
尽管如此,李信年也感觉到了一些表面之下的东西。之前从酒吧后厨顺来一罐巧克力松子曲奇,放在茶几上一个下午,已经悄悄下去一大半。
最后好像还弹了吉他。闯进家里的小流浪对万事万物都表现出一种得体而矜持的兴味,李信年再怎么说也拥有热爱上台表演的那一部分人格,在那种眼神里就很难不感到飘飘然的满足。
“我能去看你演出吗?”最后结束的时候祝汐问。
啊……李信年还在摸弦钮,这把有段时间不用了,拿出来炫技发现好像有几个音不准。
反应过来想了想:“应该行吧。”
但得等我先找到贝斯手。
转念回想到昨晚那个乱七八糟的环境,忍了忍还是没说,你前男友带你去那种地方看演出,怎么看居心都不是很纯。
虽然自己也确实是在那里表演吧……要挣钱嘛。追求梦想的道路总有高山低谷。
但祝汐还要说:“你是一直都在那边演出吗?
“我上次去的时候,好像没有在台上看到你。”
据说是去听了一个什么拼盘,李信年被迫回忆了一下,但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不在,或者就是单纯的没参加,像这种一个乐队只轮到两三首歌的演出,流动性大到不可思议,大家前台后台打招呼,很可能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ok,那等下次要演了通知你。
李信年随口应下来。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还是那句话,先找到贝斯手再说。
不然搞阿卡贝拉算了,他还很有幽默精神地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也不失为一种对职业道路的拓展。
反正到了那个时候,小朋友应该已经忘了前男友也忘了他,回到那片光明万丈的世界里去。先前说毕业总是分手,其实毕业还代表了很多东西,生活的全然改变,未来转折的道路,崭新的世界都在一念之间。
日色西斜,李信年看了看漂漂亮亮的小猫咪,自然地笑了一下:
“要回家了吗,我送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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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祝汐倒是很流畅地走了。
之后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大半个月,也真的借了一个贝斯手。秦梦那边没说什么,但李信年在心里加加减减,总归还是欠了一个人情。
排练的时候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大概临时乐手的磨合期就是这样,只能慢慢耗过去。好在先把最熟悉的几首歌合了就能上台凑合,剩下的灵感碰撞,李信年很看得开,一切就交给命运。
意外的是小朋友真的又来过几次酒吧。李信年碰到过一次,这次学乖了没有坐在吧台,但是哪怕藏匿在那种隐晦的角落里,居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一个人来的,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小朋友微微垂着脸,奇怪的是再边上一些的场景就真的看不清了,隔着很多的人群和音浪,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物理意义地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