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听南见玉蝶这时候还不忘踩刘记一脚,不由哑然失笑。
想来从前她独断专行,三个丫鬟跟在她身边是受了不少委屈的,日后得寻着机会补上。
岑听南捡了一只包子,一点点撕着皮吃。珍惜食物是一回事,但自小骨子里养出的娇气,一时半会儿却难改。
优雅贵气得同这店面不太相衬。
好在食客们都是来去匆匆,各有各的事要忙,并不如何在意临窗三人。
才半只包子下肚,玉蝶凝神道:“姑娘瞧,是九王爷身边小厮。”
等了一个早上的人终于出现,岑听南瞧着手中剩下的包子为难,而那头小厮已经买完书出了书斋,只好扭头冲二娘道:“二娘……替我留一留这包子罢。”
说完匆匆行去书斋,只留玉珠结账,顺便等那半只肉包。
她准备同九王爷搭上线的方式很直接。在家中已与玉蝶演练过数回,此刻作来轻车熟路。
岑听南觑着小厮自身边行过,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不疾不徐行过书斋,面露怨色:“昨日阿兄出门前给我那本《尉迟十略》实在晦涩,这行军打仗怎可纸上谈兵,简直荒唐,我才不看呢。”
玉蝶摇头,神色冷峻:“传闻《尉迟十略》是那位战无不胜的尉迟大将军亲手留下的兵书,世间孤本。二公子不可任性。”
提及“孤本”二字,玉蝶按照岑听南嘱咐,微微提高了声量。
岑听南以扇掩面,侧眼看去,果然见到小厮离去的步伐生生顿住,眼里闪着喜色朝她们行来。
岑听南收扇牵唇:鱼儿上钩了。
……
发展如预料,岑听南状若不经意地同小厮表明,自家兄长去了兵营,在离家前留了这兵书给她。
小厮名唤容五,赵小在九王爷身边长大,也不是个蠢的,听到兵营二字稍加思索,便道:“兵营……难道是镇北大将军府的公子?可听说将军膝下是一位郎君一位女娘……”
话未说完就住了嘴,带着探究看向岑听南。见岑听南含笑不作声,只略略一点头。
容五便彻底了悟过来,这兵书原是在将军府二小姐手中呢。
虽说女子声誉要紧,若要与之结交,可比同岑小将军来往难多了,但也因着眼前这贵人是女子,又实实在在免了结党嫌疑——尤其自家王爷被宫中那位看得正紧呢。
这孤本王爷寻了许久,却不想在此处有了消息。
容五按下兴奋,恭敬道明身份,终于得到岑府二小姐的首肯,愿意将这孤本借与王爷府抄录。
只见二小姐微扬起下巴:“我家中孤本多得很,不差这一本,你们王爷既然喜欢,借与你们抄录也不是不行。只是……得你们王爷同我亲眼瞧着你们抄录,且这孤本只能你们家王爷一人翻阅,绝不能流传于世。”
这跋扈性子,倒是同传闻中别无二致。
容五闻言犯了难,他哪
里敢替主子做这样的决定。
二小姐又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尽管去秉明你们主子,若是王爷有意,差你来将军府说一声便是。”
容五眼中一亮,连忙千恩万谢,此刻只觉岑家二小姐不仅人生得艳丽端方,连这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一等一的为人着想,外头怎么能尽是姑娘的谣传呢!
……
等到王府小厮走远了,玉珠抱着怀中油纸袋,委委屈屈跟过来:“姑娘,包子都凉了。”
岑听南心情极好地摸了一把她的脸:“不打紧,这半只带回府中喂阿旺。你去问问二娘可还有多的包子,一并买了带回府中,给小厮丫头们加餐吧。”
玉珠欢天喜地去了。
玉蝶:“有时候真羡慕她脑子里只有吃食。”
岑听南:“这才好呢,瞧你和琉璃,不过比她大了半岁,可多操了多少心。”
玉蝶一愣:“这不是做奴婢应该的吗?”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岑听南摇了摇头,温声道,“人最该的是为自己好好活着。”
玉蝶眼里写满了迷茫,岑听南却没再说别的。有些道理,她也是多活了这一世才知晓了个囫囵。
又哪有什么资格去指点别人的一生呢。
她这一世,能守住一家人的平安就足够了。
……
事情进行得顺利,这回程的路上却不大顺。
初夏的雨来得急切。
不复春雨的温柔绵密,黑云沉甸甸挂在空中,蜿蜒的闪电似银蛇炸开在头顶上。
行人都匆匆跑起来。
她们三人带着外食,又图便利没乘马车出行,眼见骤雨鼓点般顷刻落了下来,只好被雨势驱赶着挤进街边檐下,耐心等待雨停。
玉蝶护着岑听南,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岑听南却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
“回府后一定记得用碗姜汤。”岑听南有些心疼道。
玉蝶浑不在乎:“姑娘别淋到就好。”
自家姑娘这身子最是娇贵,自从三岁那年在宫宴上落了水后,就留下了病根,此后几乎一淋雨就发高热,好几回险些丢了命。全府上下最怕便是她受寒、淋雨。
“嗤,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可真是好命。雨淋不得,风吹不得,真真是叫人羡慕。”一道突兀的声音自檐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