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的汗水滴落而下,紧抿的薄唇间也传出一两声隐忍的闷哼,随着时间渐渐流逝,那股折磨人的疼痛终于渐渐散去。他松了口气,可他的左胸连同左臂变得麻木,连举起手的动作都显得吃力。
他伸出左手,试着握拳,却抖得不像话。
他只得放弃了尝试,一甩衣袖,任凭左臂吊在身侧不受控制,用另一手斟了杯茶水,再度饮尽,随后望着手中的茶杯,出神许久。
半炷香后,他感到身体的力气渐渐回来,才将那茶杯收起,一手撑着膝盖站起身,勉强直起腰背,向外走去。
正在回家的路上的牧雪并不知江作尘那头的情况。
他脚步匆匆,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飘雪迎面而来,将他的眼泪在睫毛上冻成冰花,又被接下来流淌而出的眼泪所融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甚至发出轻微的泣声,不断地用衣袖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模样,加快脚步,躲进了自己的家中。
数日未归,他的屋子里一如往日模样,就好似有人替他打扫过一般。可屋子中的每一个摆件都摆在原本的位置上,并不似有人来过。
当然,牧雪此刻也无心注意这些,他扑进床铺之中,抽着鼻子,把眼泪蹭到了被子上。
熟悉的环境让他渐渐安心下来,他擦干眼泪,坐起身,不经意间看到了塞满了书本的书柜,忽地清醒过来。
他应该思考一下方才梁烨熠和江作尘说的话,其中到底隐藏了怎样的讯息。
想到这,牧雪连忙翻身下床,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笔墨纸砚,摆放在桌子上。他迅速地研好了墨,一手撩起衣袖,一手提笔,将所有人的关系理清在纸上。
“牧青黎……应该就是大师兄没错了。梁烨熠说牧青黎是他的恩人,或许是牧青黎在什么时候救过他的命……”牧雪一遍嘟囔着,一遍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挠头,十分专注认真,“梁烨熠的师兄说他们‘不欠江作尘什么’,梁烨熠却说‘全宗门深感内疚’……”
推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为难牧雪了,不过多时,他原本干净的小脸上就满是墨痕,且全然不知。
牧雪闭上眼睛皱着眉,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或许大师兄并不是救了梁烨熠一个人,而是救了他们宗门的很多人。深感内疚……莫非大师兄就是因为救人去世的?!”
如果是这样,喜欢大师兄的江作尘,自然不愿意看到清涛宗的弟子。
牧雪一愣,感到惊讶的同时,连忙在纸上记录下这一条重要消息。
可大师兄又是在什么时候为了救清涛宗弟子而死?为何危及全宗门的事情,史书之上从无记载?
牧雪笔尖一顿,一段回忆蓦然涌了上来。
“人魔大战……那段缺少细节的奇怪历史。”
那段只写了江作尘参与其中,却丝毫不提其中细节,并且突兀地缺失片段的历史!
牧雪连忙起身,将桌子上的笔墨囫囵收入储物戒中,便匆匆跑出门去。
屋外风雪未熄,他却想要趁此到松月峰一趟,到藏书阁中寻找人魔大战的真相。
牧雪直奔松月峰藏书阁,一路上遇到不少松月峰和幽竹峰的弟子。
洁白的衣摆随着牧雪急匆匆的脚步飞扬而起,勾得周围弟子目光阵阵。
他们并非第一次在松月峰上见到牧雪,却不知向来温柔可人的大众情人,今日为何行色匆匆?他们想要上前搭话,可犹豫了一会儿,牧雪便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牧雪钻进藏书阁中,直奔第二层。
他之前就是在这里找到的《退魔录》,只要仔细搜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到类似的史书。藏书阁中的史书有那么多本,他不信每一本史书上的人魔大战都不完整!
日落西山,天色暗淡。
藏书阁的弟子点起了烛灯,照亮变得昏暗的屋子。为了避免失火,烛灯摆放得与书架略远了些,因此,并无人注意到角落中的牧雪。
牧雪背靠书柜,跌坐在地上,双眼放空地发着呆。
没有……都没有……
所有的史书都一模一样,没有一本记录着有关清涛宗或是牧青黎的内容,而且都缺失与江作尘有关的细节。
牧雪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并不靠谱了。
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哎……白跑一趟,居然一无所获。”牧雪嘟囔着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走下了楼去。
他空着手离开,刚踏出藏书阁的门,便有一名身着松月峰的子弟迎面而来。这人的修为与牧雪相比更高一层,牧雪无法探出他的境界,便警惕起来。
可那弟子只是面带微笑走上前,轻言细语地对他说道:“你是凌寒峰的牧雪师弟吧?来松月峰,是想找什么秘籍吗?”
牧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来找些史书看。这位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得不说,牧雪此次出宗门经历繁多,此时面对陌生人的搭话,他并不会再感到慌乱迷茫,而是游刃有余地回应。同时,他也更加了解人心本质,因此更加警惕小心,生怕对方心怀不轨,话语之间也带上了淡淡的疏离。
可他这副样子落入有心人眼中,反倒要比往日懵懂的模样,更动人心弦。
那名弟子笑了笑,对他一揖,语气温和地说道:“在下松月峰弟子段宇航,是宗主门下五弟子。我入门已有近百年,对松月峰了如指掌。我看牧雪师弟愁眉苦脸,似是遇到了麻烦。若是有需要请尽管提出,我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