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那个户部郎中,你可记得?”
裴良玉点了点头:“我娘进宫时,我也听她说了几?句。但天子脚下。一个五品郎中,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背后自然有人,”齐瑄道,“早几?日他才进大理寺,还只当自己是个哑巴,什么都不肯说。”
“苦主击鼓鸣冤,案子上达天听,他还敢这么做,”裴良玉顿了顿,“只怕背后之人,能耐不小,且手段狠毒,他没?这个胆子说。”
“没?错,”齐瑄叹了口气,“他入狱后第?三日,他母亲就因外出?拜佛时惊马坠崖而?死。”
裴良玉一拍桌子,恼道:“真是胆大包天!那他妻儿呢?可派人护起来了?”
见?齐瑄不说话,裴良玉心里有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他听说母亲之死,在狱中畏罪自尽了,只留下一个安字。”
安字?裴良玉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安国公?”
“是安国公,还是平安,又抑或是障眼法,人都死了,谁又能知道真假,”齐瑄显然已经气过一回,此时面上倒只余几?分?悲哀,“二皇弟大婚之日将近,父皇让瞒下了,将他妻儿没?入掖庭。”
“当真是……”裴良玉话都出?口,又生生收了。
户部郎中人死灯灭,算是为被?他害死的百姓陪葬,但也正因为他的死,仅仅一个安字,什么也说明不了。他背后的罪魁祸首,便能因他之死,逍遥法外,甚至连真正的身份都不必显露。
“勋贵,果然是了不得。”
“慢慢来,”齐瑄道,“如?此胆大妄为,总要叫他伏法。”
从齐瑄的话里,裴良玉察觉得到,他待勋贵的态度,在这个案子过后,又变了几?分?。
“你说他的妻儿都没?入了掖庭?”
齐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裴良玉的意思:“你想把人要到东宫来?”
“是,但不急,”裴良玉道,“且先瞧一瞧,若他们仍忠诚于?勋贵,要了他们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我以为你不会?想理会?他们。”
“我的确不想理会?,他们便是再可怜,户部郎中的赃款,他们花用?过,便不无辜,”裴良玉靠在小几?上,看向齐瑄,“但如?今你我有几?个人真的敢信?”
“他们难得的一点,是与勋贵有仇,只要他们认这个仇,我就不必担心他们被?人收买。”
而?且,像这等因罪没?入掖庭的奴婢,是不能出?宫的。
听裴良玉这么说,齐瑄也有些意动:“我派人盯着些。”
说完此事?,两人都有些饿了,这才唤了宫人进来。
长平殿传了饭食,自然有人去告诉福盈福瑜。
两个孩子穿得厚厚的,在雪地里玩了一通,进门?就喊着热。
屋里烧了地龙,又点了炭盆,倒不担心冷着他们,便把外头的大衣裳都脱了,只留了夹衣。
“母亲院子里的蜡梅开?始长花苞了,”福瑜道,“母亲,等过些日子,福瑜能来折花吗?”
“自然可以,”裴良玉应了一声,又有些恍然,“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福盈福瑜都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叹,倒是齐瑄立刻想到了旧时裴良玉在宫中,他们一道折梅的事?:“转眼就要一年了。”
宫人捧了五熟釜进门?,按着四人坐的方位,将各人爱吃的口味调整了一番。
福盈福瑜与齐瑄味道相似,都爱羊汤本味之鲜,只放了葱姜去腥,唯有裴良玉这边的,额外放了些花椒、食茱萸,添了几?分?辣。
羊肉只在各人口味的格子中放,中间那个,便煮了从齐瑄热泉庄子上送来的蔬菜。
冬日少见?绿叶,便是最不爱吃蔬菜的福瑜,也用?了一些。
冬至过后不几?日,便是二皇子大婚,皇后不肯亲至,德妃去不得,裴良玉作为太子妃,便成了皇家?出?席身份最高的女眷。
好在德妃娘家?防着她,只请她高坐其上,并不肯叫她沾手二皇子府中事?务。一日下来,她甚至还及不上在皇后宫中理事?的疲累。
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就在二皇子娶妇的次日,皇帝终于?在空缺的户部郎中上补了人。
“皇上点了我爹做户部郎中?”
裴良玉在听到李夫人说了时机未到,又提起户部郎中之事?后,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如?今齐瑄命人带来的消息,也只是将猜测化作了现实。她面上的惊讶,其实更多的还是因着这个日子。
“我知道了,你去吧,”裴良玉挥退了宫人,步舆又继续往凤仪宫去。
若说先前,那个安字因户部郎中之死,代表不了什么。那今日二皇子大婚,娶了安国公外孙女的头一日,皇帝就让她爹入朝做官,其实已算得上是另一种方式的证实。
裴良玉才进凤仪宫,就看见?了皇后面上的笑意。
“母后可是有什么喜事??”
“是本宫的喜事?,也是你的喜事?,”皇后笑道,“你爹入朝之事?,你可知道了?”
“早先听了两句。”
“倒是本宫迟了一步,”皇后面上笑意不减,只同裴良玉道,“户部郎中事?务虽繁杂了些,但上头的姜侍郎,却已经老了,顶多明年,便要致仕,皇上是看重亲家?呢。”
“竟是这样?,”裴良玉笑着同皇后道谢,“若不是母后告知,儿臣竟全然不知父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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