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着,周其律挑了一根玉米梗徒手折断。
陶汀然不知道他要干嘛,多看了他两眼,“你要回去了?”
“等会儿。”周其律走过来,用陶汀然背篓边的镰刀砍去头尾,只留最嫩的部分。
“吃过玉米梗吗?”周其律问。
陶汀然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上那截像甘蔗,但是比甘蔗绿而柔软的东西,“……”
“这个能吃?”他是真的没吃过。
“尝尝?”周其律递给他,让陶汀然去笑坡后阴凉的地方坐着吃。
陶汀然以为周其律再砍一根就过来和他一起啃玉米梗呢,谁知对方重新拿了根尿素袋子麻溜地帮他扳玉米。
周其律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朵朵酷似白色睡莲的花,陶汀然这才知道,原来扳玉米不只是扳下来,还要先拨开层层外衣。
自己的活哪有让别人做的道,况且还不是特别熟。
玉米梗子没甘蔗那么紧实,水分和甜度都不如,唯一的优点是不费牙,同时多了几分玉米的清香气味。
陶汀然吃完过去,学着周其律剥壳,“谢谢,我自己来吧。”
周其律看了眼他的手,“嗯”了声,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如果放在以前的社会,周其律一定是大户人家都争着抢着要的长工,模样俊,体力好,干活勤快利索,一个顶陶汀然十个。
半个小时没到,周其律便收完整块地的玉米。他系好口袋,背篓里竖着放一袋,再横着压一袋,陶汀然正想说太重他背不起,要走两趟时,周其律似乎没想过给他背,蹲下身挎上背带便撑着地起来了。
陶汀然忙搭了把力,震惊又有几分局促地说:“我自己背。”
“走吧,不重。”周其律让他走前面。
这块地在一家没人住的房屋后,后靠山,出去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和坟地。来时路上只有陶汀然自己,回去的时候却多了黑背在前引路,周其律在其断后。
他频频转头看周其律,看见对方被压弯的脊梁,额头上的汗水黄豆一般往地上砸,每一颗汗水都让陶汀然觉得欠着别人,他并不喜欢这种情感。
因为很少感受到,所以不习惯,不知如何回馈。
“换我背吧。”陶汀然走到周其律身旁帮他拖着点背篓底部,以此让对方轻松些。
周其律说:“没事。”
经过房屋前院下到路边,周其律的板车在一旁停着,陶汀然这才发现他还没回去过。
但是周其律为什么来帮他呢?难道是为了他爸爸那件事?
可是赔了钱也坐了牢,周其律还欠他们家什么呢?
人总是为心里过不去的坎去赎罪,陶汀然其实不太能解这样的人,这样生活未免太辛苦。
周其律将背篓里的两袋玉米一起放他车上,两家尿素口袋虽说都在村口养鸡场拿的,但颜色不一样倒也不会抱错。
他将空背篓给陶汀然背着,像春耕时候的牛一样套上绳子,拉起车返程回村子。
路太窄,陶汀然只得在后推车。
漫山遍野的玉米地,有的收得早有的收得晚,陶汀然经过一段平路时,忽然想起周其律刚才给他砍的玉米梗。
一直在前面的黑背突然停下朝后看,尾巴一摇一摇的,周其律停下,这才发现车后的人好像没跟上来。
“汪汪!”
黑背歪着舌头跑进玉米林,周其律看见消失的陶汀然拿着一根削得干干净净的玉米梗从地里钻出来。
陶汀然脸上青紫痕迹比到恙塘的第一天淡了许多,身上沉闷的气质依旧。
陶汀然不善于情绪外露,高兴了伤心了都差不多一个表情。除了奶奶没人对他好过,他也不善于对别人好,所以有样学样。
陶汀然几步跨下玉米地,到周其律面前,递给他玉米梗,“给你吃。”
这是这一块地里最绿最直,长得最好的一株。陶汀然想,应该会很甜。
第3章被打到了没?
不是所有的玉米梗都是甜的,糟蹋别人家地里玉米还会被骂。
但这些周其律都没说。
回去近十一点,村边靠田那户人家旁的小水凼边有两个大婶在洗菜,陶汀然还没走近便听见两人在说他们家的闲话——
“周哑巴把陶宏江脑袋都开瓢了何淑芬还这么帮着他们家,”短发大婶说,“陶宏江这么多年和周哑巴不对付,你说周家那小孩儿是不是何淑芬生的哟?”
“哎哟,这个话乱说不得,”另一个大婶说,“何淑芬大好多岁,咋可能。”
“咋不可能?这次说不定就是何淑芬指使周哑巴砍死陶宏江,两个后面好在一堆过日子噻。”
看不见周其律的表情,但陶汀然肯定他听见了。两位大婶聊的投入,话题中心人物的儿子孙子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陶汀然捡起袋子装不下,单个卡在车后的玉米扬手扔进水凼。
夏天池塘、水凼里都晒干了大半,陶汀然这一砸下去,水里带泥巴溅了两大婶一身泥点子。
“哎哟哪个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