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陶陶,你别出去住了。”杜彬一下课就坐陶汀然前面的空位上念经,“我保护你呢,没谁敢欺负你……哎呀别做作业了,你做题有瘾啊?”
“我已经跟老师说了。”陶汀然波澜不惊地写完一张英语试卷,换下一张。准备把国庆作业在校做完,背空书包回去。
“什么!”杜彬震惊,周其律也转头看向他。
陶汀然抬眼看了看两人。
杜彬说:“你不是还没租到房子吗?老农知道你现在还没地儿住吗?”
“我说住亲戚家。”陶汀然分心做题,稍微费点脑力的都空着没做,不然错误率百分百。
他决心出去住,杜彬后来也没再试图动摇他。想跟陶汀然一起租房,家里人打死他也不同意。
这周结束迎来国庆假期,三人出去看了四套房子,不是贵就是烂,要不就是又贵又烂的串串房。
“要不就先住律哥那儿吧,后面慢慢找。”杜彬骑着共享单车陪跑感觉屁股都要磨出火星子了,天气又热,恨不能把自己房间让给陶汀然住。
杜彬确实也这么提了,家里也有空房间,但是不出所料被陶汀然回绝了。
“你俩那儿我都不去。”傍晚六点,三人找了家小面店填肚子,陶汀然刚坐下就把三碗面扫码付了款。
周其律没说什么,到冰柜拿了三瓶水。
付钱、分发,一气呵成。
陶汀然有时候真觉得周其律很斤斤计较,给了他点什么就必须会还回来。
但是他只对自己计较,对自己严苛,就像买菜做饭给他们带饭,周其律从不领群里的红包,偶尔给他们带点炸鸡柳或者奶茶也不准他俩提钱。
没人遮风挡雨的小孩儿,长大了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对自己好。更多时候他们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虐待自己,在委曲求全。
“换一下。”陶汀然给周其律一个眼神,说,“我不想喝葡萄汁儿,我要你那瓶矿泉水。”
小时候馋的时候没条件,现在周其律是真不爱喝除了纯净水以外的饮品。再买一瓶喝不完又浪费钱,周其律看陶汀然一脸认真,无奈换了。
杜彬和陶汀然的个人口味偏好他多少了解些,周其律记得陶汀然是爱喝果汁的。
“你俩啥意思?”杜彬灌了口绿茶,不满道,“一个请吃面,一个请喝水,我请啥啊?”
陶汀然往桌上看了眼,正想安慰他,就看见周其律挑起面晾了晾,低头之前淡淡道:“你请开动吧。”
公交末班车是六点,陶汀然明天打算找中介看看,今天没打算回去,一来一往浪费时间。
吃完饭,杜彬重新扫了辆共享单车,眼中有点兴奋道:“陶陶,你去我家住呗。我家就我妈,我爸晚上跑出租不在,你去我家跟我睡。”
多少有点不方便,陶汀然想也没想就说:“不去,我住酒店。”
“要不住我那儿,”周其律骑的自己的单车,他问陶汀然,“去吗?就我自己。”
周其律城里那个房子是他妈妈的父亲以前工作单位分的房子,他妈把房子留给了他。
以前水电局家属院都是筒子楼,楼梯口旁是公共厕所和浴室,一层门对门有八户人家。陶汀然坐在周其律单车后座,到老房子时天色已经灰扑扑黑了过来。
老楼一楼是棋牌室,二三层已经被人盘下做便捷酒店。
这栋房子处处都留存着上一个年代的痕迹,报纸存放箱在楼道墙上生了锈,長启日报几个大字斑驳掉漆。
每层楼墙上都留有随意潦草的毛笔字,写着几楼几层。白墙看不出颜色,到处都是小孩儿写的字画的王八。
现在还多了些广告纸和别人印上去的开锁的电话号码,七杂八杂,构成整面乱七八糟,满是生活痕迹的墙壁。
这里位置偏、老、旧,有很多人把房子租出去,所以住的人也鱼龙混杂,但大多都是些底层劳动工人。
三楼的走廊挂着环卫工人的橘黄色工作服,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住户门边挨着墙放置许多硬壳纸板,长长的走廊堆积吊挂着太多杂物,虚虚挡住了尽头窗口唯一的光的来源。
楼道里光线不好,也没有灯,在三楼还没上四楼就闻见一股从厕所传来的尿骚味,以及一股不知名的恶臭。
陶汀然很轻地皱了下眉,暗自屏住呼吸。
走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看了看他。
“怎么了?”陶汀然憋气憋得太阳穴突突。
周其律问得认真:“我把衣服脱给你捂着口鼻?”
“不用。”
没这么矫情。
即便他拒绝了,周其律也还是把上衣脱给了他,因为今天楼道里的臭味太不寻常了,臭得像死了人。
“捂着。”周其律给他衣服,精瘦的上身光着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越往上走越臭,周其律怕他摔,在第三次回头时,问陶汀然:“有点黑了,牵着你点儿?”
陶汀然点了头,周其律才握住他的手腕。
“小伙子,下班啦?”四楼正对楼梯口的住户国庆回了老家三天才回来,此时家门大开,正在收拾狗衔冰箱后死角藏起来生了蛆的腐肉。
这一收拾,才发现冰箱不知什么时候断了电,冷藏室的肉全臭了。
阿姨不好意思地冲他俩笑笑:“熏到你们了吧?实在不好意思。”
周其律牵着人到跟前,手虚贴着陶汀然的背,让他走自己前面,对阿姨点点头道:“那你慢慢收拾。”
“诶,好。”阿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