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原也是不该透露的,不过他想着这事其实也借了苏遮月的光,便望了望四周,悄声与苏遮月道:“说来这人姐姐一定也听过的,就是你们院子里从前住的那位云芍姑娘。”
“她?”苏遮月吃了一惊。
但转眼想到之前好似在素娘的小册子上瞧见过,原来真是为她在配药。
阿贵道:“云芍姑娘身子一直不好,是怀不了孩子的,用了素娘的药,今日终于报了喜,怕叫弄错了,还请去陇安府里最好的三个大夫一起看,当真是有孕无疑了。”
苏遮月因想起怜儿与她说的那些事,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怪,又问:“可是她自己愿意的么?”
阿贵笑道:“怎么可能,可不愿意了,就我去送药那几次,就把药摔了不知多少次呢,也亏得了姐姐的血,浪费了不少呢。”
若不是这样耽着,怕是早在素娘走前就该报喜了,不过说来这倒也是成全了他。
苏遮月不是太在意的自己的血,但想着这摔药的情形颇有些心惊,疑问道:“她这般不愿意,为何还要强迫于她?”
阿贵也不太明白,只道:“其实我也觉得有些怪,要是那种又丑又老的男人非逼着生孩子也就算了,可我瞧着见着那位客人又年轻又有气度,那通身的气派,绝不是陆爷那种纨绔子弟比得上的,怕是陇安府知府家的小姐都配不上人家,谁知道那云芍姑娘却在那儿一个劲地躲,像是遭了什么大罪似的眼泪跟珠串子一样落着,要是我是那位爷,我肯定就要发火了,给脸不要脸不是么,可是人家也真是好脾气,愣是温声软语,将人抱在怀里一点一点把药喂下去。”
他冲苏遮月啧叹艳羡道:“那宠的劲儿啊,看得我都想投身做个姑娘了。”
第96章香引
苏遮月不觉得有什么歆羨,反而觉得那云芍姑娘可怜,不免多言道:“便是再温柔体贴又如何,”
她微微垂眸,长睫遮去略带酸楚的眼神,
“生孕之事自该是夫妻之间两厢情愿,水到渠成,云芍姑娘如今为着不合意的人怀子,心里头必然是痛楚难当的。”
她是想到了自己,从小被父母族人耳提面命着要为魑族怀子,明明从未谋面,无有情爱,身子就被早早地被送与了人家,全不是自己的了,苏遮月虽然面上是温柔乖顺的,可再温顺的人心里头都有一丝反逆的劲儿,平常日子里被她自己压着,不叫冒出头来,可是那劲儿不会消去,只会日积月累,终有一日寻得机会爆发出来,便是不管不顾地与李祁私奔了。
虽然时隔多年,她早已后悔当时所托非人,但听着云芍受苦成孕,还是能感同身受。
“不合意?”阿贵扇火的手一顿,转头疑惑看她,“姐姐怎么知道那云芍姑娘不喜欢人家?”
苏遮月也愣了一愣,“不是说,云芍姑娘不愿意生么?”
阿贵撇了撇嘴道:“生孩子固然是不情愿的,但我可没见得她不喜欢人家。”
他起身掀了药炉盖,瞧了瞧成色,又坐下来道:“有一回砸了药碗的时候,热烫的药汤溅到那位客人的手,一下烫红了一片,云芍姑娘反而哭得都比原先更厉害了,好似伤在人家手上,却疼到了她心里,那梨花带雨的眼神儿我看得真切,不是心上人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
“姐姐当后头那药如何喂进去的,全是她不喝药那客人也不上药,用自己的身子生生和她僵着,才叫她驯顺下来,张了嘴,把药吃进肚子里去。”
“啊?”苏遮月听得心惊,眼中更现出茫然,她一直以为那云芍姑娘是被强迫的,是不愿意的,听到这里却又不明白了。
阿贵扯扇继续,语气酸溜溜道:“要说我,人就是过夫妻一样日子,一个使着小性子,一个好脾气哄着,那一回喂完药才一会儿就放下帘子,叫我们这些下人都出去,我当是说什么大事,且走到门边就听见那床帐里头传出娇黏的嗓音儿,一路都渗到人心里头去。白日里就引着男人进她的身子,姐姐还觉得这云芍姑娘是不合意吗?”
这浮云阁的姑娘各有各的手段,阿贵也没觉得这云芍姑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姿色,还没幽染院的明沅姐姐好看呢,能把人家客人这般勾在床上不去,估摸着就是这副欲拒还迎的手段使得好,人家就好她这一道呢。
至于不愿怀孕,他想一来也是云芍的身子本就不太好,真也不适合生,真要生的话绝是要去鬼门关走一趟的,二来也是试探男人呢,若是小小闹腾几下,人家就不愿意了,摆了脸子不伺候了,那也不稀得为这样的男人过个鬼门关不是?
不过现在看来,这云芍姑娘也是真命好,遇到这般深情的主儿,眼里只有一个她,怕是一朝生下来,不论身份如何低贱都会给娶回家去。
阿贵这边兀自兜想着,旁边的苏遮月却给他惹了个大红脸。
原来她傻傻担忧的,不过是人家情人之间的情趣,没的要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操心,她为自己方才的念头感到羞惭,自然也就闭嘴不再往下问了。
过了半晌,料理妥当了,日头还高,苏遮月离了药房,向连葵院外头缓步走去。
走在院门边上她忽然停下脚步,心口一跳,谨慎小心地往幽染院的方向探看过去,全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遮月生怕再遇上之前那个要她性命的狠毒丫头,再三确认没人,才敢继续往外走。
不仅步子加快了些,还一步三回头的,生怕这档口人突然出来了,追她上来。
谁知预防了后头,没顾着前头,一转过拐角,迎面撞见了另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