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剑术多了,若非天资绝顶、融会贯通的奇才,他人容易迷失在多种剑术里,在面对危机时,会因为懂得的剑术太多,反而不知应当用何种剑术来应对险境。所以裘弈一直认为,剑道应从实战中习得,形成自己的流派。
意外发生的很快,快到就连裘弈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在一次上清宗与青云宗以友好交流为由召开的宗门徒子比试大会中,程云对阵青云宗的一名同阶用剑弟子。因为谢英就在现场观看的缘故,程云一直使用谢英教授的剑术来抵挡青云宗弟子的攻势,可谓是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那名青云宗弟子急于求胜,动了杀招。在裘弈的手底下练久了,程云能根据对方的动势总结出合适的出剑方式,他暂时停止了谢英所教的刻板剑术,转而欲用自己总结出的法子去应对迎面而来的杀招。
在场外关注着程云一举一动的裘弈见状,面上神情虽未变,但眼中前所未有地流露出了点欣慰。
另一边见状的谢英却怒不可遏,拍案怒吼道:“程云!你心野了!”
现场一直寂然无声,程云和那名青云宗弟子都让这一声蕴含威压的怒吼吓得不轻,程云慌了神,下意识地摆出谢英所授的剑法招式,而那名青云宗弟子没有及时收住手。
颈间血溅出去很远,在裘弈雪白的衣摆上点出两粒鲜红。
青云宗的那名弟子吓得把剑再从程云的脖颈中拔出,扔了剑抱住栽倒的程云,惶然无措地说着对不起,又哭着喊自家师母来救场。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谁都料想不到一场小辈间的比试真的闹出了人命。裘弈看见程云落地时转头往他这边望来,那眼神不是求救,也不是怨怼。
只是痛苦又惶然地询问:道君,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
裘弈也不知。他很想上前去帮程云一把,但他不会救人。
他只会用剑,只会杀人。
那谢英见程云快不行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又恐自己刚刚大喝的那一声会被青云宗的人追责,连忙制造出一场更大的矛盾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他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冲过去揪住裘弈的衣领,吼道:“都怪你!谁让你乱教他的?!若不是你乱教他,他会被那青云宗的小子给捅穿了喉咙?!!他先前用老夫教他的招式都应对的好好的,怎么偏偏换成你教的法子时就死了!!”
因为这一嗓子,全场的视线都凝聚到裘弈身上。
天才要习惯被人注视,但那天的视线仿佛都化作了一根根针刺,扎得裘弈好疼。
他想通过他对战局的观察以及对剑道的了解来给所有人分析程云到底为什么会被那明明能躲过的一击命中,但自己的视线好像黏在了程云不断涌血的伤口上,那伤口明明不在他的喉头,却令他无法言语。
那名青云宗弟子的师母擅长救治之术,但片刻后抬头哀叹一声,说道:“不行了,我吊着他的命,诸位师长还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快说吧。”
裘弈一把推开抓着自己的谢英,两步走到程云身边。他蹲身,一把冰剑迅速在他的手心凝结成形。
“吾给你报仇。”话落,裘弈用冰剑扎透了程云的心腔,给了程云一个痛快。
小徒子都很脆弱,无需搅毁其丹田,单单是一些命门受损,便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三日后,谢英被徒子发现死于后山,丹田尽碎,脖颈被什么尖锐而形如棍的东西贯穿,查不出尸身上有可以指认凶手的残留痕迹。众人心里都有猜测凶手是谁,但无人敢议论,都怕自己成为下一具横于后山的尸体。
“学聪明了啊。”钱更渡扒了几粒花生米,搓掉红皮,放在小碟里,推到裘弈跟前,“知道杀人灭迹了。”
裘弈问道:“师父不怪吾?”
“怪啥啊,老子早想弄死谢英了,这不是下手不干净,一直也没找着机会试试我和他的实力差距有多少嘛。”钱更渡又将装着花生米的碟子往裘弈跟前推了推,示意裘弈快尝尝,“能干出这次这种事来,我看他脑子不够清醒,再留着他,宗里的后生要让他给祸害完了。”
裘弈垂眸,看着小碟里的几粒花生,想说自己到了如今的修为,不应当再吃凡物,但犹豫片刻,还是拈起一粒来放入口中。
世事无常,今日还在的人,明日就可能奔赴黄泉。裘弈突然很后悔,自己多年前应当尝尝那条烤鱼的味道。
过了没多久,师父也不在人世了。
第9章假说真言
千机卧云中的剑锋砺刃声持续了半月有余,萧湘与邓君回在木几前也坐了半月有余,期间有许多玄清宗的小徒子来千机卧云请教修行事宜,萧湘正好在,帮着忙不过来的邓君回为玄清宗徒子们解疑答惑。
若说上清宗徒子畏惧师长、太清宗徒子敬畏师长,那么玄清宗徒子则是亲近师长,亲近到有些黏人,谁家的师长他们都亲近。高阶修士周身自带威压,但玄清宗的徒子们皆视威压如无物,能凑近高修者,便凑近了待着。
这点令萧湘感到有些奇怪,不过这修仙界的事都不能以常理来解释,萧湘心想,可能是玄清宗徒子们修炼的心法奇特,不太受威压影响。
“需要将破阵之法告诉行神么?”解答完了众徒子的疑惑,邓君回转头问萧湘,“时过半月,行神还未出阵。”
“再等等罢。”萧湘将想要窜出剑鞘找徒子玩的逐星给摁回去,提高声音向前方的云雾堆里问,“行神,寻到出来的法子了么?”
“未曾!”裘弈的声音自云雾中飘忽而出,“过去多久了?”
“半月有余。”
在繁复阵法中试图以剑破阵的裘弈闻言停剑,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在思考。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讲,若要破阵,挥剑砍去阵型便可,但千机卧云中的阵法环环相扣,他斩去一层,后面的阵法能抗住斩去前一层的剑气,待他再挥剑想一鼓作气将那一处的阵法都砍断时,原先被他斩断的第一层阵法已经被其余阵法修补好,重新成为了阻拦他的主力。
这阵法修补的速度,比他出剑的速度要快。
心法重修给人带来的影响不容小觑,曾经的心法再不合适,他也用了八百来年,习惯难改,如今一朝更换心法,曾经的许多打法也得随之改换。
最开始,裘弈在千机卧云中研究如何破阵,后来发现破阵不易后又开始借着阵法来练剑,整改旧剑法,研究新剑招,编了一套小剑法出来,又去破阵,发现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竟不能一举将此阵破开。若不是设阵者的修为比他高,便是这阵专门用来对付剑修。
“……”裘弈转身问身后的云雾,“千机卧云,是顾宗主练出来的陨剑阵?”
“算不上是陨剑阵,只是针对剑修一剑破阵的能力添了些应对法子。”邓君回的声音从云雾中飘出,“确实让犹在过来试了阵。”
“那吾目前还破不了此阵。”裘弈收摧雪回鞘,直接认输,“待日后修为精进,再来向邓长老讨教。”
裘弈一生纵横剑界,在修仙界闻名的那些大剑修都被他挑战过了,到目前为止,只在二人身上没有分出过胜负,那二人一为萧湘,一为顾犹在。
剑修好战,若放在往常,裘弈见到与自己同级的陌生修士就想讨教,但萧湘看着对起战兴致缺缺,倒是对教导后辈很有兴趣,裘弈在太清宗时不会占用太多萧湘的时间,让萧湘能和往常一样跟宗中徒子交流,两人至今没有正式地分过胜负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