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工作量,不把杜教授累得口眼歪斜看来是不行了。
孟了了斜睨了他一眼,心说除了你,别人还真干不出这事儿来。
蒋天奇偷偷瞧了孟了了一眼,见她除了对自己的否认不屑一顾,倒也没太表现出对杜同舟的留恋,松了一口气,又想开口。
“你现在是个哑巴。”孟了了提醒他道。
她是真心希望蒋天奇能是个哑巴,起码在她想要歇会儿的时候能有片刻的宁静。
车在北京永远川流不息的路上平稳开着,路灯在每一段路面上打上光圈,车里也随着这些光圈忽明忽暗。
蒋天奇注意到孟了了是真累了,也没有再开口,车里沉默得只剩下呼吸声。
渐渐地,孟了了倒是不自在了起来。
暂时摆脱了话密这个痛点的蒋天奇,像个硬汉片里不苟言笑的保镖,身上的男人味儿不要钱似地劈头盖脸往她这儿涌,甚至比第一次他们沉默地坐在车里时要更强烈了。
也不知是他们现在进了一小步的关系所致,还是蒋天奇本人又升了一级。
孟了了虽然没有看他,却好像能看清他握着方向盘、微微泛起青筋的手,和时不时上下起伏的喉结。
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孟了了坐直了身子。
蒋天奇余光瞄到她的样子,嘴角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捂着嘴嘟囔了句什么,蒋天奇慢慢放低了车速。
要进孟了了家小区了。
“小蒋又送女朋友回家啊。”保安老王头儿见着蒋天奇的车,乐呵呵地从岗亭里出来和他说话。
“阿巴阿巴。”蒋天奇按下车窗,朝老王头儿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手里更是比比划划。
“怎么了这是?”老王头儿疑惑地看看他,又朝副驾的孟了了看了看,心说这小两口play什么呢这是?
蒋天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比划了个不行的手势,表情浮夸地告诉老王头儿,自己现在是个称职的哑巴。
孟了了无力地按了按太阳穴,催着蒋天奇赶紧走,别堵在门口丢人现眼了。
蒋天奇听了嘿嘿一乐,朝老王头儿摆了摆手,开车进了小区。
车停好,孟了了下了车,发现蒋天奇也跟了下来。
蒋天奇笑笑,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上楼梯的动作,然后又乱七八糟比了一堆,时而指天,时而指地,时而鸡飞狗跳,时而骡马当道。
“我跟您认错,您还是说话吧。”孟了了如同看完了手语版的新闻联播,只觉得眼花缭乱,脑子嗡嗡的。
“我说我送你上去。”回答简短而有力。
孟了了怔愣地看着蒋天奇,终于明白过来他的烂梗,忍不住噗嗤一乐。
看孟了了笑了,蒋天奇的脸上也笑出了个深深的酒窝。
逗她开心,他自个儿也高兴。
伸手揽过孟了了的肩,蒋天奇推着她进了单元门:“走吧,我只跟队里请了俩小时的假,看你进屋了我就能踏实回去了。”
“你今天还加班?”孟了了有些意外,她以为蒋天奇是下班了顺路送她回来的,没想到他是请假出来的。
“加啊,派出所现在好多案子都发给我们,我们自己又有那么多案件得结案、报批、移送,那个连环案也还得查,真是累得脚下绊算,嘴里长疮。”蒋天奇跟在孟了了身后走着,像是为她的后路做保障,“年前都这样,习惯了。好在最近天儿冷,都下不成雨,不然更得忙。”
孟了了默默上着台阶,听着身后蒋天奇的语气有难得的倦意,忍不住转过了头。
迎上她冷淡眼眸的,是蒋天奇带笑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眉毛睫毛浓密,眼睛黑白分明,一看就磊落的人。
孟了了想,蒋天奇看上去不怎么正经,又是个碎嘴子,所以总是让人忽略了他其实是个认真工作,让人安心不已的警察叔叔。
心里像是有涓涓细流流过,让她情不自禁地不那么紧绷了。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个毛茸茸的小狮子挎包。
这是她吃完饭在餐厅旁边的抓娃娃机里抓到的。
当时蒋天奇说他抓娃娃厉害得不得了,一抓一个准。结果五十个游戏币下去,蒋队急得一脑门子汗,还是一无所获。
后来孟了了有些不耐烦了,推开蒋天奇,轻轻拨着摇杆,看准了时机,一蹴而就,收获了这个小挎包。
蒋天奇看到这个小狮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说今儿发挥失常,下回的,下回我给你抓个哥斯拉回来。
此时站在昏暗的楼梯上,孟了了转身向他,手一伸,把小包挂到了他脖子上。
“送你了,算是拔河比赛第二名的奖品。”孟了了轻轻笑了笑。
蒋天奇哔哔了一路没拿到局里给第一名的奖品——一个挖掘机手办,现在她给他也颁个奖,不知道够不够堵上他的嘴。
蒋天奇呆愣地盯着孟了了看了好久,又低头看了看胸前毛茸茸软绵绵的小狮子,一时觉得荒谬,又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孟了了头一回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更是她头一回送他东西。
“快走吧。”孟了了还是不大受得了他脸上那种大狗狗似的赤诚笑容,别扭地看了看他,转身跑上了楼。
孟了了觉得,蒋天奇说的恐怕是对的,她的确是慢热的,相处了这些日子,她开始被他的皮相给蛊惑,慢慢和他亲近起来了。
直到听见孟了了家的房门开了又关,蒋天奇才捏了捏小狮子挎包,把它当宝贝似地揣进怀里,转身下了楼。
一路上,他的笑容就没有散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