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一个巷子口停下。
孟了了看了看不怎么平坦宽敞的路和不甚明亮的路灯,有些迟疑姜昂说的美食是不是真的开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酒香不怕巷子深。”姜昂率先推开了车门,翩然往巷子里走。
孟了了和杜同舟对视一眼,熄火,开车门,也跟了上去。
“蒋队什么时候能到?”姜昂问。
“在路上了,还有十来分钟吧。”孟了了看了看手机,算了下蒋天奇说的时间。
三个人走进巷子里唯一还亮着灯的一家小门脸。
“来对地方了。”姜昂笑了起来,她闻着这浓郁的砂锅味就知道,大哥诚不她欺。
孟了了的眼镜被热气蒸起了一层白雾,她摘了眼镜,眯着眼睛环视了一下不大的店面。
五六张桌子,七八个食客,有三人成群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大声说笑的,有一人一桌安静吃着砂锅的,似乎每个人都被沿墙摆着的炉头上蒸腾着小砂锅熏得满脸通红。
老板从后厨走出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听他们说一会儿还有俩人要来,又麻利地把旁边的一张桌子抬了过来,拼成个大桌。
“你点吧,我去洗手。”孟了了把带着油的菜单递给姜昂,自己站起了身走向柜台边的一个水池。
洗完手,见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盒纸巾,她走过去,和桌边坐着的男人打了声招呼,说不好意思,抽两张纸。
那个男人把纸巾往她那儿推了推,算是对她的回应。
孟了了顺手抽了两张卫生纸,一低头,正好和那个男人对上眼。
只一眼,孟了了就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
那是一个国字脸、吊梢眼、鼻子宽大、嘴唇紧抿着的男人,不是在那个雨夜敲了孟了了车窗的人还能是谁!
如今在灯光下,那个男人的面部特征愈加突出,眼中的疲惫和狠厉也展露无遗。
孟了了心一沉,感觉要坏事。
他认没认出她来暂且不说,一会儿要是姜昂、杜同舟提到蒋队、公安局什么的关键字,或者蒋天奇直接大大咧咧来了,他会不会突然暴起,然后不顾一切地和他们拼命,最后鱼死网破?
这么狭小的饭店,这么逼仄的巷子,蒋天奇他们势必不占优势。
想了这许多,实际也就是些零散思绪掠过,花不了一秒。孟了了赶紧压制着心头的起伏,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视线。
她把指甲深深嵌在手心里,让自己冷静下来,正想跑回座位拿手机给蒋天奇报个信儿,心就凉了大半截。
有两个人正挑了帘子往店里钻。
打头的那个风尘仆仆,虽然身材高大,一步一步走得却是又垮又跳,像个在街面儿上寻衅滋事的主儿。
他一打眼就瞧见了孟了了,朝她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
十来分钟的路,他七分钟就到了,一路上风驰电掣,就为了把孟了了从杜同舟的魔爪之下抢过来。
孟了了暗骂一声八格牙路,又迅速瞥了一眼面前坐着继续埋头吃砂锅的男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姜昂见蒋天奇来了,笑着要和他打招呼:“蒋……”
“队”字还没出口,孟了了立刻起了个高腔,快速走了两步到蒋天奇跟前,笑着拉住他的手道:“宝宝,你快过来,我给你看个特有意思的东西。”
蒋天奇被这一声“宝宝”吓得脚下拌蒜、腿肚子转筋,一脸见了鬼似地看着孟了了,只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跟在他身后的张威、坐在桌前的姜昂和杜同舟也都是一样的表情,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孟了了。
“快来。”孟了了又扽了扽蒋天奇,“你看这儿砂锅多不多,三鲜的,豆腐的,鳎目鱼的,你要哪个?”
“我……我……我该要哪个?”蒋天奇不明所以地看着孟了了。
孟了了紧紧地挽着蒋天奇的右手,用他高大的身子做掩饰,指了指身后坐着的男人,虚着声音简短说了两个字:“画像。”
蒋天奇一愣。
画像?
“你来这个鳎目鱼的吧,适合你。”孟了了又提高了声音说道,手指却一直拧着蒋天奇的胳膊,“再点个三鲜的,都尝尝。”
手臂上针扎似的疼痛让蒋天奇猛地会过意来,心里也是一跳,肌肉不自觉地收紧。
但他没有立刻转身,只是拿眼睛和孟了了确认。
孟了了见他明白了,重重眨了眨眼睛作为回应。
“鳎目鱼好,打南边儿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五斤鳎目的那个鳎目。”蒋天奇嘿嘿一乐,一边拨开孟了了的手,一边打着手势招呼张威过来,“你也来看看,你想吃三鲜的还是豆腐的。”
张威本想客气客气,说你点啥我吃啥,却看到蒋队手上的动作并不是一般的招呼,而是队里自行研制的暗号。
意思是发现了嫌疑人。
他立刻警觉起来,目光随着蒋天奇的动作锁定了背对着他们吃饭的男人。
“根本就不是哑巴腰里别着鳎目,是哑巴腰里别着喇叭,喇嘛腰里才别着鳎目呢。”张威十分默契地上前几步,又顺手把孟了了推回了桌前。
“不能够,喇嘛腰里怎么还别东西呢?喇嘛应该是手里提溜。”蒋天奇像是跟张威杠上了,手上继续比比划划,“哦……是喇嘛提着五斤鳎目,哑巴别着喇叭,这回对了,是不是啊,沈为民。”
话音刚落,身后正听着两人瞎贫的男人下意识地抬了头。
三双眼睛一对上,事情便有了着落。
“是他!”张威喊了一声,立刻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