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给妈妈打过电话了吗?”蒋强等到手术室的灯亮起才呼出一直顶着的一口气,送走了亲朋好友同事下属,他瞧见贴着走廊墙壁站着的孟了了,走了过去,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她有没有给周红报个平安。
“不着急。”孟了了摇了摇头,“蒋天奇的事儿更重要,等他这儿结束了我再给我妈打电话。”
蒋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头:“也好……但是这边结束了,你就得赶紧回去休息,知道了吗?”
孟了了嗯了一声,道了谢,又抬眸看向了手术室。
蒋强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手术室门上那盏灯,又觉得刺眼,长长叹了口气,坐在了塑料椅子上。
“了了,跟我说说具体情况。”蒋强抚着膝盖,朝孟了了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那小子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他来的时候太急,半月板又开始疼了,可想起儿子左腿上几乎要戳出来的胫骨,他又觉得心比腿疼。
孟了了默默坐到蒋强身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我们在廊坊碰巧遇上了那起连环案的嫌疑人……”
“这个我知道了,我也替他们专案组感谢你,没有你的协助,他们不会这么快抓住嫌疑人。”蒋强打断她,他在路上已经听过分局局长的汇报,知道蒋天奇这几天在忙什么,也知道了他们取得的成果,“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把另一个犯罪嫌疑人逼停后,他又犯了什么混?”
蒋强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又在领导的位子上待得久了,再大的风浪在眼前,他也会先把调子给定下来。
但后半句话,还是泄露了一个后怕的父亲隐隐的恼怒和无奈。
“他……我们把人逼停之后,他和另一个警员就追过去了。不到五分钟吧,他们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蒋天奇已经追到那个人了。但当时正在变灯,一辆大车抢红灯车速太快,差点撞上嫌疑人,蒋天奇就把人飞踢出去……结果……”孟了了言简意赅地说了经过,说到结果,又叹了口气,“结果是他被撞了,嫌疑人也趁机跑了。”
事实上,孟了了并不在现场,没有亲眼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赶到手机上标记着的蒋天奇定位点的时候,只看到侧翻的货车,拨打急救电话的小警员,仰面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蒋天奇。
和他扭曲着的左腿。
但她依然知道得很具体。
因为她不顾一切、执意陪着蒋天奇上了救护车。在救护车上,接受了急救的蒋天奇脸色煞白却依旧没有闭嘴,说书似地把这五分钟里发生的事儿声情并茂地给她说了个真着。
孟了了听得喉头犯甜,好几次想要打断蒋天奇。
可蒋天奇只是死死捏着她的手,蹦几个字歇一会儿地说,我不给你说完了你心里肯定不踏实,你看,我就是腿断了,其他地方一点儿事儿没有,了了,别怕。
孟了了说,让你瞎说话,让你不摸木头,你看,这回信了吧。
蒋天奇疼得一脑门子的冷汗像水一样往下淌,但他还是露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说信了,服了,那话确实不该说,你看,让丫跑了,我白挨了这一顿。
“他这不要命的劲儿随我。”蒋强听完,又揉了揉膝盖,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地看了看孟了了,“他当警察以来,大大小小的伤没少受,这次是最严重的。但我也不能跟你保证,之后不会再有比这更严重的。”
孟了了听着话头有些不对,也看向了蒋强。
“了了,警察职业特殊,虽然北京恶性案件的发案率已经很低了,但像今天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再加上警察忙起来常常不着家,节假日会轮到勤务,假期也随时会因为一个电话就得销了……”蒋强语重心长地对孟了了道,“当警察的家属,很难,也很苦。而这些难这些苦,都不会因为我们穿着这身制服被化解掉,相反,痛苦是会一直累积的。”
孟了了垂下眼眸,看着绞得发红了的手指,默默无言。
狭长的医院走廊里安静异常,气氛也被冻住,凝滞着沉了下来。
“早点儿回去休息吧,这儿我盯着。”蒋强叹了口气,理解地拍了拍孟了了的肩,重新站起身,踱步到手术室门口站着。
老头儿的背不如年轻时那么笔挺,如今忧心儿子,又有些失望孟了了的反应,他看着像是台风过境后强撑着的古树。
“可以。”孟了了忽然开了口。
蒋强回过头,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您说的那些,包括但不限于工伤、不着家、轻易变更行程,都可以接受。”孟了了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坚定。
“你刚才……”
“刚才我需要时间想一想,现在想清楚了,可以。”
孟了了做了几年律师,早就习惯把所有事儿都往最坏里想一遍,以便确定这些情况发生的概率,以及随之而来的风险是否可以接受。
因此,她没有急于回复蒋强。
毕竟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关系到两个人的将来,她需要时间客观、理性、郑重地去思考。
现在她想好了,一切的问题、困难,如果对方是蒋天奇,那么她都可以接受。
这并不是个客观、理性的结论,却是她最郑重的答案。
【又到了经久不衰凑字数的环节,为大家带来一段《莽撞人》:
曹操撤去青岁伞盖,观一观莽撞人的武艺如何。青罗伞盖撤下,只见张飞豹头环眼,面如润铁,黑中透亮,亮中透黑。额下扎里扎沙一副黑钢髯,犹如钢针,恰似铁线。头戴镔铁盔,二龙斗宝,朱缨飘酒,上嵌八宝云罗伞盖,花冠云长。身披锁子大叶连环甲,内衬皂罗袍。足蹬虎头战靴,跨下马,万里烟云兽,手使丈八蛇矛。正在桥头之上,咬牙切齿,捶胸愤恨。大骂,曹操听真,味!今有你家张三爷在此,尔或攻,或战或进或退或争或斗。不攻不战不进不退不争不斗,尔乃匹夫之辈。大喊一声,曹兵吓退。大喊二声,顺水横流。大喊三声,把当阳桥吓断。后人有诗赞美曰:“长坂桥前救赵云,吓退曹操百万军。姓张名飞字翼德,万古留芳莽撞人。”】
第41章就山
张威张牙舞爪地从医院走廊飞奔而来,所过之处“蒋队”二字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蒋队!蒋队!我的蒋队哎!”他猛地撞开病房的门,只往病床上躺着的人看了一眼,就一甩外套,展开双臂扑倒在床沿上哭嚎起来,“我倒了血霉没死了的蒋队哎!可怜见儿的吆!”
蒋天奇正举着一只好手啃着苹果,瞧见张威,气不打一处来,推开他的脑袋,把半个苹果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哭嚎声戛然而止,病房重新归于平静。
“哭什么坟呢!”蒋天奇气急败坏地推搡着张威骂道,“盼着我死你头里啊!”
“呸呸呸!”张威正就坡下驴地咬起了苹果,听蒋天奇这话,赶紧呸了几声,又抓着蒋天奇的手摸了摸木制的床头柜,“我死了你都死不了。”
“哟喝!跟我整这出儿是不是!”蒋天奇一骨碌坐直了,抓着张威的手又摸了摸床头柜,“你也给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