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仿佛一个调皮的老顽童,注定让他们爱而不得,又见不得他们此生不复相见。
苦海无涯,唯有自渡。
周绥匡扶式微的母族,与步成叡不谋而合,成功让周鹤成为镇守一方的将军。
周鹤亦非草包,颇具行军打仗的智谋。
商羽在他的治理下,倒也算风调雨顺。
晚秋过后,迎来酷寒腊冬。
秦予借受凉之故,命云若请来彭子蓟。
纵使是从太医院,顶着一路深重的霜寒行来,也掩不住他身上经久不散的药香。
她倚靠在矮榻上,注视着恭敬而立的人,眸色沉静。
他救过她的命,她曾将他视为这深宫之中,除了云若以外,最为信任之人。
奈何宫中人人身不由己,这份信任,也被周绥利用。
熟悉的药香散在温暖的卧房,秦予收回思绪,淡淡开口。
“这几年彭院史没少前往皇后娘娘寝宫诊病,不知近来身体如何?”
彭子蓟华丛生,距步竫泽一事短短四年,便已添了诸多皱纹。
他颔低眉,神态恭谨。
“回娘娘,微臣每日不过片刻停留,纵然日积月累,亦无大碍,而每时每刻熏染之人,便不好说了。”
“本宫瞧着她近来气色好转,天寒地冻,竟也能在御花园赏梅,瞧着不像是将死之人。”
秦予瞧着垂垂老矣的彭子蓟,质问声不温不火,唯有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充斥着浓浓的冷冽。
当初受制于周绥,彭子蓟不得不听命行事,在海棠酥中动手脚。
可毕竟医者仁心,他与秦予又是旧相识。
既救过她的命,又如何忍心戕害其子?
是以他才会冒着被周绥察觉端倪的风险,将本该致命的毒药减少了剂量。
仅仅让大殿下患上七日的疯癫痴傻之症,企图瞒天过海。
归根究底,到底是他对她不起。
彭子蓟低着脑袋,瞧不见秦予那冷冽的眸光,却能清晰感知到来自对方强而无形的压迫。
这么多年,他面对她,除了愧疚忏悔,再无其他。
他不惊不惧地将身子再次俯低几分,口吻笃定道:“回光返照之相,时日无多。”
听见这话,秦予亦不再追问。
步成叡舍不得动周绥,身为母亲,她却做不到息事宁人。
周绥为人警惕,却因身体孱弱,日日离不开焚烧的药草安神。
加入药草中一同焚烧的慢毒无法察觉,是最为稳妥之法。
一旦有朝一日厚积薄,注定回天乏术。
漫长的四年都等过来了,不急于一时。
秦予冲彭子蓟轻轻挥手,被岁月眷顾的美丽容颜上,蒙上一层淡淡的惆怅哀戚。
“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彭子蓟行礼退出房间,她注视着他苍老到略显佝偻的背影,蓦然一股晦涩油然而生。
他虽言并无大碍,可每日沾染,大抵也无法寿终正寝。
她幽幽一叹,到底嘴唇翕合道:“彭院史,你已近花甲,待此事结束,便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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