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一顿,没想到这个时辰,萧煜竟还在京外等候。
“停车,让他进来。”
故秋怔了怔,虽觉不妥,但并未多言。
片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半掀布帘,萧煜卷着满身风雪,躬身入了车内。
陆昭因那扑面而来的寒气一顿。
“天寒地冻,九皇叔为何不回京?”
萧煜坐到了门侧,“尚不知龙云镖局底细,若五殿下折在里面,本王可是杀头的死罪。”
陆昭一噎。
萧煜看着她笼紧披风的模样,挑了挑眉,“冷着你了?”
玄甲卫久戍苦寒之地,半柱香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倒只算素日的操练,但陆昭不同。
她摇了摇头,只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递了过去。
“九皇叔要的陈言书,在下幸不辱命。”
萧煜淡淡接过,看也没看。
“五殿下因何插手凉州税案?”
陆昭眼眸一凛,“九皇叔又是因何插手?”
“因陛下之命。”
他脱口而出,陆昭却全然不信。
“直觉告诉我,九皇叔插手此事,并非只因皇命。”
萧煜凝望着她,缄默了一瞬。
“五殿下还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陆昭顿了顿,沉吟片刻。
“朝中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民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三年来,蕲州大旱,苏州洪灾,越北边境纷扰不断,他们还嫌贪的不够,把口袋伸向了凉州,难道不该死么?”
“身为一国公主,我自然不希望大越受世家摆布。”
世家一日不除,南梁北越一日不大一统,则天下永无安宁。
萧煜垂眸,“我记得,五殿下从前不必顾及这么多。”
她从前,缩成小小的一团躺在榻上,高烧不断,梦魇不停,每每醒来就吓得瑟瑟发抖。
本以为自己会护她一生,却七年了无踪迹。
本以为她所忧心之事只有银钱就能解决的吃穿住行,她骨子里的风范,却将其推向了更大的火坑。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她想做,便放手去做就是了。
今日之萧煜并非七年前被束手束脚之人,即便她要弑父谋逆,也未尝不可相助。
陆昭眼中思绪晦明难辨。
“人是会变的。”
她曾以为亲手扶持的皇弟可以让她一展拳脚,施展抱负,但她错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把希望寄托于他人之上。
所以,她才如此急不可耐。
急着复仇,急着掌权,急着安邦定国、一统梁越!
不过萧煜从那大雪当中朝自己走来时,她忽觉自己没有那么惧怕前后刀剑重叠。
甚至破天荒的,觉得自己可以稍作停留,哪怕只有那么一刻。
“我与九皇叔都有难言之隐,既是合作,那就不必言明。”
萧煜俊朗的眉目中染上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他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五殿下想从何处开刀。”
陆昭收紧指节,淡然抬首。
“裴家,裴砚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