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林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卫宁远不悲不喜,面无表情,卫林见状,心如刀绞,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眼圈通红,转身狼狈地大步出了院门,院门关闭的那一刹,卫宁远似乎听到了一声哽咽。
卫宁远眼睛落在那缝补的针脚异常熟悉的旧钱袋上,半晌,捞了起来,进屋把里面的银锭子碎银子一股脑倒进了一个新钱袋中,然后把新钱袋系好往书架顶上一抛,而那个被腾出来的旧钱袋,却被珍而重之地搓洗得干干净净,抹平了所有褶皱,然后收进了衣柜最深处。
自此之后,兄妹两人正式在县城落户扎根。
卫宁远并没有如他爹叮嘱的那样去请人照顾卫夜,他的确买下了一对卖身的老夫妻,只是这两人一个看家护院扫地,一个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卫宁远没让他们近身照顾卫夜,卫夜的吃喝拉撒,完全由卫宁远全权负责,真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照顾!
等卫宁远重新上学,卫夜以为自己要和小哥分开,心里还有点依依不舍,结果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卫宁远拿出一个椭圆形平底大篮子,篮内四周絮了一层棉围子,篮底铺了一层厚厚的棉垫子,整个内部空间蓬松绵软,看上去十分舒服。
——然后,卫宁远丧心病狂地把卫夜抱着放了进去,盖上一层淡蓝碎花小棉被,只露出卫夜那圆溜溜粉雕玉琢的小脑袋,就这么把她提着带去了学堂!!
就跟提食盒似的,提进了学堂!!!
原创农女第六话
这一出西洋景儿,别说在卫宁远班里,便是整个县学的人,很快都知道了。
“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将你妹妹放到老夫家里,你师娘帮着照应照应也好,带入学堂,实在不合规定,纵然你是甲等学生,也难免会引来流言蜚语,你是否有心理准备?”
魏夫子对弟子的手足情深自不能从明面上反对,但这般行为着实不合规矩,他有些担心会给弟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老师您放心吧,平安虽小,却十分懂事,定然不会在课堂上发出声响,影响先生们授课,我也知道为难老师了,可是平安离开我便睡不香吃不香,她又是先母挣命生下来的早产儿,我实在是不放心!”
魏夫子也知道他们家的一泡烂事,心里不耻卫林,相反也就更加怜惜卫宁远,小小少年又父等于无父,什么都要靠自己,也够难为他了。
也是卫宁远在县学是一等一出众,成绩好品性好,又拜了个声名在外的夫子为师,至少在他们县学里,哪怕有个别在心里嘀咕的,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免得得罪了魏夫子,连以后考秀才的作保证明都凑不齐。
先生们在自己的课堂上见到那不伦不类的大摇篮,也没说什么,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只要这特殊的小学生不打扰到整个班级的秩序,那她留这里就留吧!
卫夜不是真的不懂事的婴儿,所以她明白小哥把她带进学堂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她不想毁了他的布置,下了狠心,绝不给她哥添一点麻烦!
她两辈子都没这么苦过,众所周知,婴儿越小的时候,屎尿越多,尤其是尿尿,平均一个时辰就得来一次,可在学堂里,这样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实现,她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躲到玲珑阁里解决吧?
所以卫夜就尽可能地少摄入水,哪怕饿得肚子疼,也忍着不喝奶,不喝水,减少排尿,卫宁远就是天纵奇才,毕竟还小,起先没留意,还以为婴儿和大人一样一日三餐,但他到底缜密,过了几天,发现妹妹没有长高长胖,还是那样小小一团,雪团似的小脸仿佛还黄了点,心中便知道不对,去胡同里转了一圈回来,卫夜第一次看到她哥流泪,那样无声地抱着她,泪水浸透了她的襁褓。
她也感到胸口闷闷的,酸涩揪心。
自那以后,卫宁远仍然将卫夜拎着进出课堂,然而别的学生连续两个时辰上课,他却雷打不动,每半个时辰拎着篮子悄悄出课堂,掏出提前用棉套陶罐温着的羊奶给卫夜喂食,寻摸一遍吃喝拉撒,把卫夜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后再去上课。
自此,卫夜就成了她小哥班上的吉祥物,取代她小哥成为班上年纪最小的成员,胖乎乎眉心一滴朱砂痣的小婴儿天生点通了神圣纯洁的气质,看的人心都能萌化了,骨灰级萌粉就是她哥了,短暂休息的空档,她哥也不去休息了,围着她讲故事,恨不得她能马上站起来跟他一起念书!
班上的学生不可能个个都喜欢卫宁远,他又不是通用的银票,但对于卫夜这么个小孩,大家还是相当宽容的,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这些学生第二天就给卫夜带来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差点堆满了她暂时栖身的篮子!
卫夜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读书好,升级也快,别人在他这个年龄还念着苦逼的启蒙班,他已经成功升入了提高班,整天跟着夫子开小灶,学写文,相对的,他班里的学生年纪也更大一些,几乎都视卫宁远为弟弟,对他的嫉恨之心虽然有但肯定不深。,对卫夜这个小婴儿的态度就更别提了。
恰在此时,老家传来三叔的口信,卫林砸她身上,打猎时了重伤,恐怕熬不了几天了!
原创农女第七话
卫宁远抱着卫夜,带着老李头夫妻俩,以及刚请的大夫,专门雇了辆车连夜回去了。
卫林伤势很重,他遇上了两头觅食的野猪,虽然打死了野猪,自己的整个肚子也都被划开了,用布条捆着,抹上的止血药物一会就被血冲没了,根本止不住,血浸湿了整个床榻,人根本不能移动,面色如金纸,呼吸已经微弱到听不见了,这大夫只上前看了一眼,便惋惜地摇了摇头,示意卫家人准备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