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云盘腿坐在船板,一点一点开始缝补,一只补好再换另外一只,虽然期间手指被扎了数次,但看着缝隙都被填满的鞋子,褚朝云还是蛮欣慰的。
甚至还有点莫名的成就感。
起身往暗仓走时,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看向灶房,嗅着红薯羹残留的一丝味道,褚朝云快步下了木梯。
这一晚褚朝云终于睡了个舒服的觉,一早醒来蹬上鞋出门洗漱,脚下也是从未有过的暖和。
会变好的。
她用清水扑了几下脸,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今早又轮到她收拾雅间,只是分活时,褚朝云发现刁氏没在。
缺了一个人干活,并没谁甘愿主动来填这个空,除了她和一个上了岁数的船娘,其余人皆躲得他们老远。
钟管事本想随便指个人来顶,褚朝云便先开口,“要不二三层就我来清洗吧,只要午时多给我半个时辰歇息就成。”
钟管事目光不善的看着她,满眼都是“你还挺会见缝插针”的意思。
褚朝云眨巴眨巴眸子,提上木桶就往上走,钟管事倒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收拾完雅间下来时,褚朝云才听到其他船娘议论,据说昨晚春叶姑娘又饮多了酒,一早便胃痛的厉害,好像还吐过几回,刁氏就赶着早的去给她送热粥了。
这句说完,又捡另一句来说,通常若是赶上要清洗雅间,刁氏都会把煮好的吃食给赵大,由赵大派人送去,并不用次次都叫她下船跑腿。
而今早要搬的货物也不多,好些个劳工都闲着没事。
“刁氏可真是越老越精,偷着摸着的躲活!”
“收拾雅间是大活,我每做一次老腰都要痛上几日,她不能为了自己松快,就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言语间都是不满,不过顾忌着管事们还在船上,而不敢大声张扬罢了。
可这话褚朝云听着却觉得不太对,自打和刁氏接触以来,她就没见过刁氏仗着那点待遇欺负过谁,就算没特殊对待过哪个,也远谈不上“逼迫”那么严重。
她正想的出神,就见刁氏提着一篮子衣裳上了艞板。
碧色的衣裳看着眼熟,大抵是春叶穿脏的,衣裳质地轻薄,提着并不会重,可刁氏上船的动作却越发吃力了。
褚朝云眼眸露着些诧,忙走去将篮子接过,如无其事的搀了搀她,“最近风大,吹得这艞板都跟着晃,刁婶子可小心些,别吹飞了春叶姑娘的小裙儿。”
她说着一脸的笑,刁氏借着她的动作迈上来,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第8章这还不吃点好的?
知道这是要洗的,褚朝云便没把篮子还回去,瞅着刁氏一点一点下了木梯,目测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就提了只木盆去一旁洗春叶的衣裳。
洗好晾上挂绳后,送午饭的工人刚好过来,褚朝云顺手领了两份,拿上回暗仓去找刁氏一块吃。
进门时,正发现刁氏在捏自己的小腿,刁氏将双腿搭在脚凳横栏处,看着似乎有些无力。
褚朝云状若不闻的把吃食放在一旁,边扒着自己手里馍馍的硬壳,边坐下说:“衣裳洗好了,那上面的秽物也都清理干净了,听说春叶姑娘胃又不舒服是么?李婆子当真就一点都不管吗?”
小窗渗入冰凉的风,褚朝云打了个哆嗦,这风简直比李婆子那张脸还凉薄。
褚朝云问完先是叹了一口气,目光下意识转到刁氏浮肿的小腿上。
眼前便有一个实例,她怎么还跋山涉水的去想春叶。
话毕,狭窄的隔间静谧下来,只听到细微的咀嚼声,刁氏喝完汤打算睡会儿,褚朝云还有活要干,就帮忙收拾了空碗,带出去了。
待姑娘们上花船时,褚朝云特别留意一眼,打扮鲜亮的女子们手持团扇,衣裳衬的面容娇嫩,可那一张张的小脸上却不见喜色。
活像她以往去上坟,啊不,是上班时那般状态。
人堆里果然没有春叶,想来的确病的重了。
晚间,捱到大家都睡下时,褚朝云也困得不轻,可她还得强打精神出去觅食。
冷馍残羹没有营养,她必须得坚持找些能补充营养的食物,再下过几次水后,褚朝云也难免挠头。
实在不知还能寻些什么来吃了。
每每这种苦恼在心尖环绕时,褚朝云想进厨房的念头就愈加强烈。
她蹑手蹑脚的去到船梯处,先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感觉到热乎一些了,这才下水去。
只不过今晚的运气着实不怎么样,褚朝云找不到莲藕,菱角也几乎被采光了,体力即将用尽时,她才极难得的发现了一小丛鸡头米。
鸡头米又叫芡实,大名鼎鼎的水八仙之一,确实是不错的好东西,就是不抗吃。
不过能寻到食物,褚朝云还是兴奋的。
她一脸喜色的薅光那一小丛,全身湿漉漉的回了船上,今个也顾不上晾干,脚下生风的一路下了木梯往隔间走。
今晚似乎冷的过分,像是要变天了。
过来走道时,褚朝云注意着放轻脚步,本以为这时辰所有人都睡下了,可走到一处隔间的门前,却依稀听到些轻微的呻吟。
嗯?
这声音好像是从刁氏房中传出来的。
褚朝云缓缓停下,又竖着耳朵听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