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逐不太认得褚朝云,但却听钟纯心夸过她几次。
问完,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凝固的表情顿时被撕裂。
岳逐几乎疯魔似的瞪大了双眼,狂吼出一声:“这些事情竟是你一小小女子所做?是你勘破了这条船的秘密?是你教唆宋谨帮你的?”
“无知妇孺!!!!”
岳逐吼得声嘶力竭。
只是他这样愤怒的呐喊,褚朝云却并不为所动。
女子只是幽幽一笑,举刀压向船板上最高的一条桅杆,做了个要劈砍的动作。
岳逐马上吓出一身冷汗,伸手阻止:“别、你别动他!!”
虽说宋谨无法从音节分辨出岳逐说的是“它”还是“他”,但他本能倾向于后者。
宋谨抬头看了眼桅杆上方,心中忽的冒出一怪异念头,而后,就惊声开口道:“你……你把你弟弟的白骨藏在了桅杆里?!”
岳逐不置可否。
只是这点秘密被旁人道出,他非但不觉得惊悚,反而还露出一副病态的笑容来,“我费尽心思想出的这个妙计,我亲自做了这条桅杆,每一根骨头我都擦拭干净了……常儿最惦念的就是蕤洲的百姓,他当然要站的高高的,才能亲眼目睹哥哥是如何帮他完成遗愿的,不是么?”
说着,岳逐留下了一滴泪,满眼宠溺的望着那根桅杆。
泪水模糊了双眼,失焦一样的陷入回忆之中。
“岳逐你个小兔崽子又不好好用功念书!你就不能像你弟弟一样,先生每次来家中夸完你弟弟就要告你的状!我的脸面何存?!”
岳家阿爹气的眉毛直跳。
岳逐却笑着躲开父亲拍过来的棍子。
“哎呀阿爹,咱家出一个状元郎就行了,你明知我不喜这些死板板的东西,非逼我作甚?”
岳家阿爹:“你不喜?你好意思说?长兄为父,你如此纨绔,将来难不成还要靠常儿养你?”
岳常见状,立刻笑着过来哄他,并且偷偷朝哥哥使了个眼色,“我养哥哥就好了嘛!阿爹不必动气,将来我做了大官,和欣冉一起支撑这个家,我不但能养着兄长,还能养您的呀~”
说到做官,岳逐便随口问了句:“那你可想好去哪里做官了?”
“蕤洲。”
“蕤洲?那荒僻的地界你去作甚?”
岳常笑道:“做官为了什么?当然是要百姓过上好日子了。去富庶之地那叫锦上添花,我呢,是去给蕤洲雪中送炭的~”
本以为岳常只是说说,没成想他这个弟弟实在争气,最终真的当上了蕤洲知府。
赶赴上任前夕,岳逐收到弟弟来信,岳常说自己在朝中得罪了端异王。
圣上看中岳常的才学,而端异王也想将他收为己用。
可他执意要去蕤洲做知府,上朝那日,端异王还曾奚落过他,说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帮蕤洲翻身。
岳常与之打赌,放言自己一定能行。
可这赌局还未开始,他便死在了上任途中。
岳逐游学路上遇见钟纯心,对其一见倾心,得知他要来蕤洲看望当知府的弟弟,便决定同来。
岳常前脚刚被山匪杀害,岳逐和钟纯心就赶到了。
临死前,岳常留的最后一句遗言便是:“可惜了……没能帮到蕤洲的百姓……”
岳逐玩心深重,但与同胞弟弟的感情也是无人能及,他痛恨那些劫财害命的山匪,也痛恨自己。
父亲说的对,他本是长兄,却毫无长兄的样子。
岳常不是别人害死的,是他。
因着二人容貌一样,所以他决定取代岳常来当这个蕤洲知府,既然岳常的心愿是让蕤洲富裕起来,他便帮亲弟完成心愿。
所以,他不能让人知道真正的岳常已经死了。
趁着夜,他和钟纯心一起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在了一处坟堆。
后来,又怕野狗刨坟,就把尸骨转移到了岳府的院墙下。
但陆欣冉并不知晓这一切,以为他就是岳常,还从家中追了过来。可岳逐实在没法将实情讲出,毕竟冒充朝廷官员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他不能先害了弟弟,又去害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和陆欣冉成亲,但这一步错棋下了,之后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钟纯心对他越发失望,几次想走,可他不能放钟纯心离开,如今他手中没有可用之人,钟纯心武功高强,是最能助他成事的。
而且,在他心里,虽说存了几分利用之心,但他也是真的喜欢钟纯心。
起初的几年,他确实兢兢业业的在治理蕤洲,他剿灭山匪,端了勾栏,甚至带着百姓一起下田种地,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这里富裕起来。
可蕤洲地貌特殊,天灾不断。
他努力数次,一场干旱就将他的心血全部毁于一旦。
某次他喝多了酒,疯狂的在院中挖岳常的尸体,可几年过去,尸身已成白骨,再没有一丁点从前的样子了。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