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宋恩:“在这边是不是遍布‘毒虫’?”
宋恩沉沉地“嗯”了一声,“刚才那个黑人,多半是先染上毒瘾被迫做了雇佣兵。要知道在边境除了黄金以外,毒品是第二货币。”
“你也碰过?”
“没有。”宋恩突然皱紧眉,表情难掩厌恶,声音低沉:“我这辈子最恨这东西。”
宁嘉青侧头盯他片刻,没再说话。
约莫行驶五公里,宋恩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他示意宁嘉青看向右前方,“矗立着的那根巨大烟囱,周围那片地区都是废弃的工厂,在七年前彻底停工。”
公路两边植被茂密,唯独那里裸露数百公顷,取代森林的是钢筋水泥。
“这是……”
那封邮件里提到的工业园区名映入脑海,宋恩替他说出口:“玛伦普工业园,曾经边境政府耗资百亿美元建设的园区,如今成为最贵的荒地。”
宁江发来的加密邮件,其中有一则关于边境政府的报道,又或者说丑闻。
数年前边境政府以促进地区经济发展,建设友好国家关系为由,宣布启动“玛伦普计划”,将玛伦普森林改建为工业园区。当时一度遭到环境保护协会的抵制游行,也未能阻挡政府计划。
玛伦普工业园区的建设,工人百分之九十外聘来自尼日利亚。目的是增加就业机会,实行国家援助。
但园区仅仅建设四年,政府突然宣告无限期停工。给出的理由是雇佣工人无法完成作业任务,不仅旷工罢工,还对建筑设施实施破坏性行为,大型器械设备不能正常运转、维修困难。
在边境政府的发布会中,隐晦地提及是因外籍工人染上毒瘾的缘故。
当时社会一片哗然,猜疑在不断频发的社会新闻中渐渐消失,纷纷指责另一个人种群众,以肤色与贫穷为根源。矛盾不断激发,直到官方正式出面表态才渐渐平息。
最后成为一段蒙了灰尘的过往,那批工人消失在社会上,消失在大众的记忆里。
宋恩打着方向盘,缓缓道:“那批本来希望用双手改善家人生活的工人,成为贪污工程款的牺牲品,被陷害污蔑走上一条不归路。有的人死在贫民窟,有的走上社会边缘,还有的继续替凶手卖命……至于真相是什么,没有人会关心。”
工业园区已经驶过,宁嘉青收回视线,“所以刚才那个袭击我的黑人……”
宋恩“嗯”了一声,尔后沉默着没再说话。
宁嘉青关上车窗,隔绝掉呼啸的风声,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问宋恩,“关于玛伦普,你怎么会这么清楚?甚至有些细节在这份加密文件里才有。”
宋恩知道宁嘉青是聪明人,他瞒不过也没想瞒着,坦言道:“那年闻先生来边境,担任他保镖的也是我。”
宁嘉青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虽说宁江是他父亲,宁远集团现任最大股东,但在他心里自己的父亲可不是什么聪明角色。
能有现在完全是靠集团百年来的底蕴,以及当年和闻氏联姻后闻珏的出手相助,掩盖了集团已经走下坡路的事实。
同样今天这份关于玛伦普工业园区的文件,能送到他手里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闻珏。
现在整个事情已经清晰明了,当年闻珏没拿到海峡代理权,不是不能,而是他主动放弃了。
闻珏迈不过心里的坎,无法利用这些外来工人的不公与悲惨,作为与政府谈判的筹码。
而时至今日,选择权再次递到了宁嘉青的手上。
“闻珏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宁嘉青从后视镜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暹罗人,“面临选择时,‘舍’比‘取’更重要。这次我来边境的另一个目的,是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遗憾,当年闻珏对于谈判选择了‘舍’。n,我问你,你觉得我赢得这次谈判的概率有多少?”
沉默片刻,宋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我能保护您安全的概率有多大,胜率就有多大。”
换而言之,百分之百。
宁嘉青笑了,“闻先生高风峻节,菩萨心肠。”
他转头看向宋恩,眼里的笑意很淡:“而我恰恰相反。寡廉鲜耻,不择手段,幸好不是什么好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宋恩,“假如刚才我被黑人成功袭击,你是会先担心一百万泰铢的酬劳无法交付,还是不能完成对闻珏的承诺怕对方失望?”
宋恩抿了下唇,用沉默代替回答。
宁嘉青收回视线看向窗外,语气慵懒:“放心吧,长这么大连甜头都没尝到,我不会这么快让自己死的。”
眼前倏地闪过近在咫尺的脸,唇上温热的触觉似乎还存在。
宁嘉青想到了那个挣扎的吻,不禁喃喃自语:“倒也算尝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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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长夏无冬的新加坡依旧炎热。
天气热抵不住政治热,上月底刚结束的大会依旧是各家媒体的焦点。
聚集在国会大厦门口的各路记者媒体,看到门口出来的人时立马蜂拥而上,围得水泄不通。
体制里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大臣,比新总统更饱受关注。
宁甯一身白色西装,利落黑发,从容自若。面对上百个闪光灯眼睛不眨一下,游刃有余地回答媒体的问题。
作为政坛首秀,一般都会和官方媒体通好稿用做宣传。但也不乏民间媒体为博流量,问一些与私生活挂钩的刁钻问题。
几家臭名昭著的“牛皮癣”媒体,扛着长枪短炮挤到宁甯面前。